第七十六章 出山
第七十六章 出山 (第2/2页)一缕月丝破空,细若牛毛,却带着潮生月引的啸音——
“第一息。”
月丝缠住斩马刀,幽绿毒火顺着刀背逆流,火息瞬间熄灭,刀身“咔啦”一声布满冰纹,裂痕里跳动着银白月芒。
壮汉虎口炸裂,鲜血未溅,已被冻成红晶。
他骇然抽刀,却发现刀如生根,被月丝钉在半空。
“第二息。”
陆仁再弹指。
月丝分光,化作五道,分别点在五人心口。
毒火透衣而入,五人丹海同时一沉,像被万斤寒铁镇住,膝盖不受控制,“噗通”跪成一排。
浓妆美妇花篮倾翻,毒蜂未及飞出,已被月霜封成细小冰坠,叮叮当当滚落山道。
孪生侏儒的锁链僵在半空,骷髅眼窝里的绿火被月影掐灭,像被掐断的孩童笑声。
青衫剑客七口飞剑同时哀鸣,剑尖朝下,插入石阶,颤抖如跪。
“第三息。”
陆仁袖袍轻挥,月丝收回,毒火却留在五人体内,化作五弯幽绿月牙,静静悬在丹海上空,随时可斩。
“滚。”
声音落,五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跪着的姿势竟保持到百丈外,才敢起身狂奔。
山道尘土飞扬,却无人敢回头。
松溪剑门前,死一般寂静。
叶松龄拄剑的手微微发抖,老迈身躯深深躬下——
“前辈救命大恩,松溪上下……”
谢字未出口,陆仁已抬步与他擦肩,声音随风飘回——
“两清了。”
老人抬头,只看见玄袍背影没入晨雾,像一道被阳光蒸散的月影。
有弟子追出两步,高声问——
“前辈留名!”
远处,铜面具被晨光一映,月牙裂痕里幽绿微闪,像夜最后一点磷火。
陆仁没有回头,只抬手向后轻轻一摆。
袖角滑落,露出一截骨环,幽绿月纹悄然黯淡,像合上眼的鲸。
山风掠过,枫叶簌簌而落,红得像一场迟到的雪。
叶松龄伫立良久,忽然想起半年前某个深夜——
山阴曾有一道幽蓝月影,悄悄掠过后山,像替松溪关上了一扇不为人知的门。
老人喃喃低语——
“原来……他一直在。”
而此刻,那道门已重新打开,门后空无一人,只剩石壁上一线月光,慢慢西斜。
离开松溪那日,山雾尚未褪尽,崖壁一线月光仍斜斜照在石缝。陆仁把铜面具重新覆上,指背在月牙裂痕处一抹,血痂簌簌掉落,像替过去半年合上最后一页。他没有御空,仍以月影贴地,十丈一掠,枯叶被风带起,又悄悄落回,不留脚印。
——深洋骨片仍无音讯,但修行如赌命,筹码必须凑齐。
《同魂诀》第一重“困兽”所需三材:冷玉核已锁在袖中寒玉盒;残月皮早化作骨环内侧一道幽绿暗纹;如今只缺“深洋骨片”。
陆仁在心底把三味材料重新默了一遍,像赌徒数着仅剩的底牌,随后将念头压回丹田。鲸影懒懒地蜷在月池底,偶尔摆尾,掀不起浪,却能把他的焦躁悄悄拍碎。
一路向南,白日匿迹,夜里飞遁。
第七日拂晓,他掠过陵国中部的“落雁原”。
原野辽阔,灵气却稀薄得可怜,半空连飞鸟都不愿久留。地面却热闹——三三两两的遁光低低滑行,方向一致,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陆仁压下骨环,月影缩成一线,悄悄缀在最后。
遁光里交谈声被风撕得七零八落,仍有几句漏进他耳里:“……论道大会,今年轮到‘归墟口’那帮散修牵头。”
“听说连混沌前辈都会现身,讲如何稳灵池、镇心魔……”
“嘿嘿,若能被哪位前辈看中,收作记名弟子,比自个儿瞎练十年强!”
陆仁无声地笑了笑,笑意被铜面具挡住,只露在瞳孔里——两轮小月微微一亮,像深夜擦过刀背的火星。
他本打算继续南下,可“归墟口”三字一入耳,心头那条暗线被悄悄拨动。
——归墟敛灵阵,正是残册所载三阵之一,可“引归墟虚气压兽魂野性”。
如今深洋骨片毫无头绪,与其大海捞针,不如先取阵法,回头再寻骨片。
念头落定,他脚尖轻点,月影悄然转向,混进前方松散的队伍。
……
两日后,落雁原尽头,一座废弃古城拔地而起。
城墙早被风沙啃成锯齿,却被人以阵旗重新围出百里方圆:外圈赤旗,火纹流转,专挡沙暴;内圈青旗,清风托举,将灵气强行聚拢;最中央,一座百丈石台被削成八角,台面刻满莲花纹,像一柄盛开的金属巨花。
古城上空,遁光如雨,各色灵压交错,像一口沸腾却无声的大锅。
陆仁落在城外十里,先以月魄扫过,确认并无混沌后期坐镇,才随手在沙地抹了一把尘,往玄袍袖口一蹭。
原本干净的布料立刻显出长途风扑的灰旧,像一名真正的独行散修。
他又把骨环往臂内侧一转,幽绿月纹被皮肉遮住,只留一圈黯淡银痕,看起来不过是件寻常法器。
进城那刻,守门弟子只懒洋洋伸手:
“道号?修为?”
“陆……”他顿了顿,声音沙哑,“陆散。半混沌。”
“半混沌?”弟子挑眉,随手递给他一枚青木牌,“去西北角,别乱跑。”
木牌背面刻着“外圈·七”,意味着最外围的论道区,连上台资格都没有。
陆仁却正合心意——越不引人注意,越方便听消息。
古城被划成三层同心圆:
最外,半混沌、假混沌混坐,三五成群,低声交换丹方、灵石、机缘;
中圈,真正混沌初期,可上台讲法,台下设蒲团,听众可提问;内圈,一座寒玉小阁,帘幕低垂,只留混沌中期以上进入,偶有声音传出,立刻被阵纹消弭。
陆仁先在外圈转了一圈。
沙地搭起简易雨棚,棚下摆着几张破木案,案上摊着兽皮、残卷、缺柄飞剑,像一场散修间的“旧货交换”。
他蹲下身,指尖在一截黑黝黝的骨片上摩挲——表面有海蚀密孔,却无半点灵力,只是寻常海兽残骸。
摊主热切地凑上来:“道友识货?深洋来的,绝对古兽骨!”
陆仁指腹轻敲,骨片发出干涩“喀啦”,像枯木。
他起身,淡淡丢下一句:“腌鱼骨头,泡了盐水。”
摊主脸色一滞,想骂,却见那玄袍背影已没入人群,只留月牙裂痕在月光下一闪,像道冷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