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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鬻宝济宗

第七十七章 鬻宝济宗 (第1/2页)

中圈石台,今日轮到一名混沌初期散修“云矶子”讲法。
  
  云矶子一身旧道袍,洗得发白,却洗不去袖口那圈淡淡海潮纹。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海浪回环的沙哑:“……混沌之后,每升一寸,灵池便多一分躁动。寻常镇灵丹,只能缓一时;若欲长久,需借外力——”
  
  台下有人嚷:“什么外力?总不成把灵池挖出来晾着?”
  
  笑声未落,云矶子抬手,一枚残破阵盘托在掌心。
  
  阵盘漆黑,表面却嵌一缕银白细纹,像月色被折进铁里。
  
  “归墟敛灵阵。”他目光扫过众人,“归墟口深处,有天然寒眼,寒眼里生‘虚气’,可镇灵池、稳心魂。此阵,便借那股虚气。”
  
  话音未落,台下已响起嗡嗡议论:
  
  “归墟口?那儿不是正在打仗?”
  
  “听说煌国与陵国修士都在抢寒眼,散修靠近即死!”
  
  云矶子收起阵盘,声音平静:“机缘与风险,向来同生。老朽只讲道,不劝人。”
  
  随后,他继续讲述阵纹细节、如何以灵枢法力牵引虚气、如何在中丹田外形成一道“寒幕”,将灵池躁动锁在方寸……
  
  陆仁站在人群最外,铜面具下的瞳孔却越缩越紧——
  
  ——寒幕、虚气、锁灵池……正是《同魂诀》第一重“困兽”所需的外环!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骨环,鲸影似有所感,尾鳍轻摆,在月池底掀起一圈暗浪。
  
  论道持续到戌时,夜幕彻底压下。
  
  古城上空,阵旗猎猎,赤青双色光幕将内外隔开,像一口发光的井。
  
  陆仁离开中圈,回到外圈偏僻角落,倚着半截断墙坐下。
  
  他从储物袋摸出一粒“赤星淬骨丹”——乌阙宗所得,如今只剩最后两粒。
  
  丹丸入口,火毒如炭,烫得舌根发麻,却也让干涸的月池泛起半寸银浪。
  
  他仰头,目光穿过阵旗缝隙,望向更南的天际——
  
  那里夜色如墨,墨里却有一道极细的白线,像黎明前的霜刃,正是归墟口方向。
  
  “深洋骨片……”
  
  他在心底默念,声音像把冰针投进夜色,“先取阵,再寻骨。”
  
  铜面具下,两轮小月缓缓旋转,月尖相对,像两口被海水磨钝、却随时可出鞘的薄刃。
  
  古城夜风掠过,卷起他玄袍下摆,发出“猎猎”轻响,像替远行之人,提前吹响的号角。
  
  ——归墟口,万里黄沙,寒眼如井,虚气似刃。
  
  陆仁合上眼,将下一程杀机与机缘,一并藏进骨环深处。
  
  鲸齿轻叩,“叮——”
  
  月影无声,沉入黑暗。
  
  归墟口在东南,却要先向东借道——借的,正是那条被两国反复撕扯的边线。
  
  陆仁把古城夜风甩在身后,月影遁化作贴地长梭,白日匿迹,夜里疾行。
  
  沙海尽头,地势缓缓抬升,像巨兽翻了个身,把嶙峋脊背露给天空。
  
  第五日拂晓,他掠过最后一座风蚀岭,空气里忽然多了一丝潮腥——不是水,而是铁与血在沙里腌了数年后泛出的锈甜。
  
  前方,归陵城横亘在曙色里,城墙高十丈,墙体以“赤铁岩”浇铸,表面布满指粗裂痕,裂痕内嵌着暗红冰碴——那是煌国火修与陵国冰修对轰后留下的“旧伤”。
  
  城墙望楼尚未熄灯,晨风里,灯焰被拉成细长的赤线,像一根随时会断的脉搏。
  
  陆仁没有进城。
  
  他沿着城墙阴影,悄无声息地滑到最东侧。
  
  那里,地势陡然一沉,像被巨斧劈出一个缺口。
  
  缺口外,是一望无际的荒原——碎盔、断刃、风干的旗头半埋在沙里,旗面早被撕成褴褛,却仍猎猎抖动,像不肯安息的魂。
  
  荒原中央,孤零零隆起一座小山坡,高不足三十丈,坡顶却齐整地被削平,留下百丈见方的残基——石阶、断柱、烧黑的幡杆。
  
  这里,便是“望乡台”——两国近年最惨烈的绞肉场之一。
  
  传说,当年煌国三千火鸦卫在此被寒潮封成冰雕,又被陵国赤雷劈成齑粉;冰与火同时炸裂,把空间撕开一道细缝,至今夜半仍有幽魂哀哭。
  
  陆仁停在半空,脚下月影缩成薄雾,托着他一羽不摇。
  
  风从荒原掠过,卷起细碎赤雪——那是铁锈与骨屑的混生物,打在脸上,像钝刀。
  
  他抬手,面具眉心的月牙裂痕正对残阳,幽绿月纹被夕照一映,竟泛出暗金,像一柄将断未断的剑脊。
  
  四周极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每一下,都在胸腔里撞出空荡回音。
  
  心跳声里,他忽然想起松溪剑门那间石室:夜半松脂滴落,像更漏;想起沙夷国公主沙白音捧盏时,指尖被酒液烫出的微红;想起乌阙宗藏经阁暗室,冥鲸脊骨残卷上最后一行扭曲小字——“……慎之!慎之!”却唯独不愿想起那个在望乡台搬石头的青年。
  
  记忆像潮水,一波一波拍向喉咙。
  
  他下意识按住胸口——骨环内侧,鲸齿正随心跳轻轻叩击,“叮——叮——”,像替他数着,又替他压着。
  
  残阳越沉,荒原被拉出一条长长的阴影,阴影尽头,似有无形的手在招——招的不止是亡魂,还有活着却早已迷路的人。
  
  陆仁垂眸,目光掠过坡底——那里,半截断枪斜插在风化头骨上,枪缨早被烧光,只剩焦黑木杆,杆身却系着一条细若发丝的铜链,链上挂着一枚小小铜镜,镜面裂成三瓣,却仍固执地映着天空——映着最后一缕霞光,像替死者睁开的第三只眼。
  
  他忽然伸手,虚虚一握。
  
  一缕月丝自指尖垂落,穿过风沙,穿过锈雪,轻轻缠住那枚铜镜。
  
  “当啷——”
  
  铜镜被提出骨缝,悬在他面前,晃晃悠悠。
  
  镜里,映出他自己的眼睛——
  
  两轮小月深不见底,月尖相对,像两口磨到卷刃却仍不肯回鞘的刀;
  
  却也映出更深处——一个没有名字的少年,被锁在鲸腹暗潮里,仰头望天,天只有一条缝。
  
  风沙忽大,吹得铜镜在他掌心“哒哒”作响。
  
  陆仁屈指一弹,“噗”的一声轻响,镜面碎成更细的渣,被风一卷,像一场逆向的流星雨,落回望乡台,落入荒原,落入那些再也回不去的名字里。
  
  他收回手,掌心只剩一条极细的铜链,链身早被血锈啃得发脆,轻轻一捻,便断成几截。
  
  断链从指缝滑落,无声无息,像替谁放下的最后一缕执念。
  
  夕阳彻底沉下。
  
  荒原尽头,归墟口的方向,亮起第一颗孤星——白得刺眼,像寒眼,像霜刃,像归墟虚气在夜里提前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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