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8 45海里
Chapter.68 45海里 (第2/2页)他没有看诺曼,也没有再看海图。他站起身,走到驾驶台前,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冰冷粘腻的舵轮。他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海腥、铁锈和腐烂气息的空气,然后,缓缓地、带着一种斩断退路的决绝,开始转动舵轮。
发动机的轰鸣声似乎都变了调,不再是垂死的喘息,而更像是一声赌上一切的、低沉的咆哮。
“抓紧了。”方升的声音依旧平稳得像结了冰,但在这绝对的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的、决定命运的抉择。渔船在他的操控下,船头划开一道新的、苍白的V形水痕,坚定地指向了东北偏北的方向。
“我们去会会这支…‘所谓的海军’。”
“安渔108号”拖着锈蚀的船身,像一头疲惫不堪的老狗,沿着海岸线小心航行。目标并非直指铁礁岛,而是方升根据海图和零散信息锁定的沿岸一个标记点——“7号疏散点”。地图标注那里曾有一个大型购物中心被军方临时征用为物资分发和撤离集结点。他自己也知道,陈峰的伤势等不了45海里可能耗费的时间,他们需要药品,也需要燃油。
几个小时后,一片杂乱破败的海岸线出现在灰蒙蒙的视野里。曾经繁华的滨海区,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被海浪推上岸的、缠绕着水草的垃圾。那栋庞大的购物中心建筑如同被开膛破肚的巨兽,匍匐在岸边,外墙布满污渍和巨大的破损,原本光鲜的玻璃幕墙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碎片,像野兽的獠牙,露出内部黑暗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深渊。
码头区域同样惨不忍睹。几艘小艇倾覆或半沉在水中,如同溺毙的尸体。方升选择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小型游艇泊位,将渔船小心地系缆在一根被海藻包裹、歪斜的系缆桩上。
“保持警惕。”方升压低声音,如同耳语。他检查了一下腰间只剩一个弹匣的手槍,以及那把血迹早已变得黑沉的消防斧,斧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光。“这里不可能干净。”
三人呈三角警戒队形踏上湿滑不稳的码头木板。诺曼端着那支弹药所剩无几的突击步槍,槍口随着他警惕的目光不断微调,覆盖着侧翼和后方。陈峰则用没受伤的右手紧握着一把砍刀,刀柄被他的汗水浸湿。他脸色苍白如纸,呼吸粗重,但眼神依旧凶狠如困兽,他拒绝了被留在船上的提议,哪怕每一步都牵动着左臂骨折处钻心的疼痛。
购物中心的主体结构还算完整,但入口处如同经历了一场风暴。军用沙袋路障被推得东倒西歪,废弃的车辆堵塞了通道,形成扭曲的金属坟场。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玻璃、被踩扁的空罐头盒、以及已经发黑干涸、渗透进混凝土的大片血迹。空气中弥漫着灰尘、霉菌、以及那种他们早已刻入骨髓的、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死亡气息。
他们没有贸然进入主建筑那如同巨口般的黑暗入口,而是先在外围观察。停车场里,废弃的车辆密密麻麻。
方升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最终落在几辆钥匙还插在上面、但显然已经因为电瓶耗尽而僵死的民用轿车上。
“诺曼,跟我来。”方升打了个简洁的手势,声音不容置疑。“陈峰,右翼那个水泥墩,警戒。”
方升和诺曼猫着腰,快速移动到一辆看起来相对完好的黑色轿车旁。方升猛地拉开车门,一股闷浊的、混合着塑料和某种难以名状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他俯身进去,尝试点火,仪表盘毫无反应,只有死寂。他毫不犹豫,用工兵铲柄粗暴地撬开方向盘下方的塑料盖板,一把扯出几根颜色各异的电线。
“试试看能不能弄出点大动静。”方升一边说着,一边用匕首迅速削开两根电线末端的绝缘皮,将裸露的铜丝用力绞在一起。
刺眼的蓝色电火花“噼啪”爆响,紧接着,汽车喇叭发出了嘶哑、断续却极其刺耳的鸣响——
“叭!叭!叭——!!!”
这声音在死寂的环境里如同平地惊雷,狠狠撕裂了压抑的空气!
几乎在喇叭响起的瞬间,购物中心那黑洞洞的入口深处,以及周围一些破损的店铺里,立刻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回应!低沉的、仿佛来自喉咙深处的嘶吼声,杂乱拖沓、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而洪亮,如同死亡的潮汐开始涨涌!
“来了!”诺曼低喝一声,心脏猛地缩紧,食指预压在了扳机上,槍口死死瞄准入口那片深邃的黑暗。
只见数十个、上百个黑影从建筑的阴影中疯狂涌出!它们穿着破烂不堪的平民衣物,有的身上还挂着早已空无一物的购物袋,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败,眼神空洞浑浊,此刻都被那刺耳的、代表异常活动的喇叭声吸引,如同被无形磁铁牵引着的铁屑,蹒跚却坚定地、争先恐后地冲向声音的来源——那辆不断发出噪音的黑色轿车!
“走!”方升见计划生效,立刻松开绞在一起的电线,喇叭声戛然而止。但尸群已经被成功吸引,它们密集地围拢在汽车周围,疯狂地拍打着车身、车窗,发出沉闷而持续的砰砰声,嘶吼声汇聚成令人窒息的音浪。
三人趁机从侧面阴影区快速绕开主入口,沿着建筑外围破损的栅栏,向地图上标注的、位于商场后方开阔地带的“临时医疗帐篷区”疾行。
帐篷区同样是一片劫后的废墟。几十顶军绿色和白色的帐篷大多倒塌或严重破损,帆布被撕裂,支架扭曲。医疗物资箱翻倒散落一地,纱布、棉签、破碎的药瓶和塑料包装被雨水、泥泞和早已发黑的血污浸泡、粘合在一起,散发出混合的怪味。一些担架上还残留着断裂的捆绑带和深褐色的污渍。
“分散找!目标是骨科固定夹板、抗生素、止痛药!动作快!”方升语速极快地下令,同时用工兵铲猛力劈开一个锁着的、印有红十字的大型医疗物资箱的挂锁。箱盖弹开,里面却只有一些被压扁的空纸盒和碎裂的玻璃瓶渣。
诺曼和陈峰也立刻分头行动,在倒塌的帐篷和废弃的装备中艰难地翻找。希望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欲灭。每一次掀开厚重的、沾满污物的帐篷帆布,看到的都只是更多的废墟和偶尔几具早已腐烂成白骨的骸骨,空洞的眼窝无声地凝视着闯入者。
压抑和失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淹没诺曼。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向方升报告一无所获时,他的视线被一辆侧翻的、涂有醒目红十字和军方编码的轮式装甲救护车吸引了。车身布满刮痕和凹痕,车门因变形无法打开,但一侧的车窗玻璃已经碎裂。
他凑近破碎的车窗,一股更浓烈的药味和淡淡的腐臭混合气味涌出。他拧亮手电,小心地将光柱探入昏暗的车厢内部。
车厢里同样是一片狼藉,物品散落得到处都是。但手电的光柱扫过一个固定在车壁上的、厚重的橄榄绿色金属柜时,猛地停了下来。柜门似乎被变形的车厢结构卡住,没有完全锁死,留下了一道缝隙!
“方升!这边!”诺曼压着声音喊道,却抑制不住语调里的那一丝颤抖的兴奋。
方升和陈峰迅速靠拢。方升二话不说,将工兵铲锋利的刃口精准地插进柜门缝隙,全身肌肉绷紧,猛地发力一撬!
“嘎吱——哐当!”金属扭曲和断裂的刺耳声响后,柜门猛地弹开!
手电光柱下,柜内赫然是码放相对整齐的医疗物资!虽然不少盒子和瓶子在车辆侧翻时散落移位,但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塑封完好的大卷绷带、未开封的碘伏和酒精、几盒针剂式的广谱抗生素,以及——一个标记着“骨科急救”的厚重包裹,里面装着专业的可调式固定夹板、支架和大量无菌纱布!旁边还有一个标记着“哌替啶”(强效止痛针)的银色小型冷藏箱,虽然电力早已中断,箱体冰冷,但透过小窗能看到里面的安瓿瓶似乎完好无损!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诺曼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激动,几乎要哭出来。他伸手就去抓那些救命的药品和夹板。
就在他们忙着将找到的宝贵物资快速塞进随身背包时,旁边一顶半塌的、帆布上沾满深色污渍的军用小帐篷里,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这声音极其细微,但在死寂的环境里,却如同惊雷!
三人瞬间僵住,随即如同条件反射般,武器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诺曼的步槍,陈峰的砍刀,方升的消防斧,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
帐篷那厚重的、肮脏的帘布被一只苍白、瘦削、布满污垢和干涸血渍的手,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角。一个身影,如同从坟墓中爬出,颤巍巍地、一点一点地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多岁,头发枯黄板结,黏在汗湿的额头上。她的脸色是一种极不健康的蜡黄,透着死气。眼神涣散,瞳孔边缘蒙着一层不祥的灰翳。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脖颈靠近锁骨的位置,一个巨大的、边缘已经泛黑腐烂、深可见骨的咬伤,腐烂的皮肉不规则地外翻着,隐约能看到下面的白骨,散发出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恶臭。她的身体在不自觉地、有节奏地微微抽搐,显然病毒早已侵入中枢神经,身体的彻底变异只是倒数计时的问题。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方升三人身上,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想说什么,但喉咙里只能挤出破碎的、“嗬……嗬……”的漏气声。她抬起那只没有受伤、却同样布满污垢的手,颤抖着,不是指向他们,而是无力地、反复地、固执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那双正在被灰白色彻底侵蚀的眼睛里,充满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致的痛苦、无法言说的恐惧,以及一种……清晰无比的、对最终解脱的哀求。
她在乞求。用最后一点残存的人性意识,乞求一个痛快,一个作为“人”的终结。
诺曼握着步槍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槍身磕碰在他胸前的战术挂带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看着那个女人眼中那混合着绝望与哀求的复杂光芒,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呼吸变得困难。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陈峰。
陈峰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脸色难看至极,握着砍刀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目光与诺曼接触了一瞬,随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避开了,转而死死盯着地面上一片破碎的玻璃,胸腔剧烈起伏。
最终,两人的目光,都不可避免地、沉重地投向了站在最前面的方升。
方升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他冷漠地扫了一眼那个垂死的女人,目光在她脖颈处那恐怖恶心的伤口上停留了不到半秒,然后就像掠过路边一块石头、一截烂木般,毫无留恋地移开。他没有去拔腰间的手槍,也没有举起那柄时刻不离手的消防斧。
他动了。步伐稳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从容,直接朝着那个女人走去。他没有绕行,甚至没有刻意避开女人伸出的、那微微颤抖的、乞求的手。他的目光,越过了女人那绝望的脸,落在了她身体旁边散落的一个破旧、沾满泥点的迷彩双肩包上。
他弯腰,动作没有丝毫迟疑,捡起了那个背包。他利落地打开扣带,伸手进去翻检。背包里东西很少:半瓶浑浊不堪、漂浮着杂质的水,几块包装纸磨损、可能已经变质的军用高热量巧克力,还有一个空空如也、边缘磨损的皮夹。
方升将半瓶水和巧克力拿出来,塞进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侧袋,然后将那个空荡荡的迷彩背包,像丢弃一件毫无价值的垃圾一样,随手扔回女人脚边的泥水里。
做完这一切,他甚至没有再用眼角余光瞥一下那个女人。他直接侧过身,步伐没有丝毫停顿或犹豫,从那具因他的冷漠而彻底僵住、只剩下微弱抽搐的身体旁……直直地跨了过去。
“没必要浪费子弹。”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叙述一个客观事实,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起伏,冰冷地切割着凝重的空气,“也没时间。”
诺曼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然后猛地沉入了无底冰窟。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眼中最后一点属于人类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在方升话音落下的瞬间,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彻底的、如同外面那些行尸一般的灰暗与空洞。她的嘴唇停止了无意义的抖动,抬起的手臂像断了线的木偶,无力地垂落下去,身体蜷缩起来,只剩下病毒驱动的、无意识的轻微抽搐,喉咙里的“嗬嗬”声也变得如同野兽。
陈峰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压抑都挤出去,他狠狠地扭过头,脖颈发出“咔吧”的轻响,不再去看那幅令人窒息的画面。他从牙缝里挤出低吼,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催促:“走!快走!”
诺曼僵在原地,感觉双脚如同被浇筑在水泥地里。他看着方升那毫不犹豫、继续向前搜索的冷漠背影,又看了看那个正在生命与死亡的模糊界限上挣扎、或者说,正在滑向另一种“存在”的女人。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脊椎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冰凉,甚至抑制不住地想要干呕。
但他能做什么?给她一颗宝贵的子弹,践行那点可怜的、在这个世界早已沦为奢侈品的“仁慈”?方升说得对,子弹宝贵,每一颗都关系到他们自己的生存。留下来,陪她走完这最后一程?那无异于自杀,而且毫无意义。
现实的冰冷与残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瞬间将他心头那点微弱的人性火苗吹得七零八落。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强迫自己抬起如同灌了铅的双腿,迈着沉重的步子,跟上了方升和陈峰。他从那个正在死去的、或者说正在“新生”的女人身边走过,脚步踉跄,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眼,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会将他一起拖入深渊。
他们在装甲救护车附近又找到了两箱军用压缩干粮和几个未开封的5加仑水桶,算是意外之喜。还在一个倒在车轮旁、穿着作战服、头颅有个明显弹孔的士兵尸体旁,找到了一把保养得还算不错的191自动步槍和三个压满了黄澄澄子弹的弹匣。
“还不够。”方升快速清点了一下收获,将191自动步槍背在肩上,目光扫过周围。“我们需要淡水和燃油。陈峰撑不了太久,船也是。”
他的视线锁定在码头远端,那里有一个小型加油站和一座贴着“码头管理用房”的二层建筑,楼顶似乎有储水罐。
“加油站在那边,管理楼可能有备用储水。诺曼,你跟我去加油站。陈峰,你去管理楼门口警戒,注意楼内情况。”
陈峰点了点头,忍着剧痛,右手持刀,快速移动到管理楼紧闭的金属大门旁,背靠着墙壁,警惕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方升和诺曼则猫腰冲向加油站。加油站一片狼藉,两台加油机屏幕漆黑,油槍散落在地。方升直接绕到加油站后方,那里通常有地下储油罐的检修口。
“找到了。”方升用工兵铲撬开一个沉重的圆形铸铁盖板,露出下面的油罐注入口。他取出在船上找到的手摇式抽油泵和几段软管,迅速连接起来。
“诺曼,警戒!这味道可能会引来东西!”方升低吼着,开始用力摇动抽油泵的手柄。
粘稠的、带着浓烈刺鼻气味的柴油被一点点抽上来,通过软管流入他们带来的几个便携油囊中。整个过程缓慢而费力,每一秒都让人心惊胆战。
突然,管理楼那边传来陈峰压低的警告声:“方升!楼里有动静!”
几乎同时,加油站便利店破碎的窗户里,也传来了玻璃被踩碎的声响和低沉的嘶吼!
“加快速度!”方升手臂肌肉贲起,更加用力地摇动泵柄,额角青筋暴起。油囊在缓慢地填充。
诺曼举槍对准便利店门口,只见两三只穿着加油站制服的行尸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哒!哒!”诺曼冷静地两个点射,精准地放倒了它们。但槍声在空旷的码头传开,更远处,原本被汽车喇叭吸引到购物中心方向的尸群中,有一部分似乎被新的声音吸引,开始转向码头这边!
“妈的!它们被引过来了!”诺曼看着远处开始移动的黑压压的影子,声音带着焦急。
“再坚持三十秒!”方升吼道,汗水从他额头滑落。最后一个油囊即将灌满。
管理楼那边传来了撞门声和陈峰的怒吼,显然楼内的行尸在冲击大门。
“方升!快顶不住了!”陈峰的声音带着痛楚和急切。
“撤!”方升猛地拔掉软管,将最后一个油囊扎紧,甩到肩上。“诺曼,掩护陈峰!”
两人如同猎豹般冲向管理楼。方升一边跑,一边将一个油囊扔给刚用砍刀劈翻一只从门缝挤出来的行尸的陈峰。“接着!楼顶!储水罐!”
陈峰接过沉重的油囊,咬牙跟着方升和诺曼冲进管理楼。楼内昏暗,地上躺着几具腐烂的尸骸。他们无视了楼梯间里传来的抓挠声,径直冲上楼顶。
楼顶果然有一个巨大的不锈钢储水罐。方升检查了一下阀门和出水口,幸运的是,罐体完好,阀门也能拧动。
“诺曼,接口!”方升喊道,同时快速拧开出水口阀门。
诺曼立刻从背包里拿出水袋和净水片,接在出水口。清澈的水流汩汩涌出,带着一股淡淡的漂白粉味,这简直是天籁之音!
他们快速将所有能装水的容器灌满,诺曼不忘在每个水袋里扔进净水片。
“够了!走!”方升看着远处尸群已经逼近码头入口,果断下令。
三人背负着沉重的物资——药品、食物、弹药、燃油和淡水,沿着原路拼命向“安渔108号”狂奔。身后的嘶吼声如同海啸般追来。
他们奋力冲过最后一段码头,几乎是扑上了摇晃的甲板。方升反手一刀,寒光闪过,缆绳应声而断!诺曼连滚带爬地冲进驾驶室,颤抖着手拧动钥匙!
发动机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如同垂死老人咳嗽般的沉闷声响,在诺曼几乎绝望的注视下,猛地爆发出熟悉的、虽然依旧疲惫但却有力的轰鸣!渔船船身一震,缓缓地、坚定地离开了破败的泊位,将那些追到码头边缘、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发出不甘嘶吼的尸群,再次狠狠地甩在了身后。
诺曼脱力地瘫坐在驾驶舱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舱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滚落,浸透了他破烂的衣衫,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陈峰靠在另一侧舱壁上,脸色因为刚才的亡命狂奔和持续不断的剧痛而呈现出一种死灰,但他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夹板、抗生素和止痛针的背包,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像是抱着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方升站在船头,海风吹动他凌乱肮脏的头发,拂过他脸上干涸的血污和油渍。他看着逐渐远去、缩小成一道模糊黑线的海岸线,脸上依旧如同磐石,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深邃地望着前方未知的航路。
他们拿到了急需的药品,补充了食物、弹药、至关重要的燃油和救命的淡水,沉重的物资让这艘本就吃水很深的破船,又向下沉了几分。
渔船调整方向,引擎的轰鸣,破开灰蓝色、泛着白沫的海浪,向着那45海里外全速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