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7 人为刀俎
Chapter.67 人为刀俎 (第2/2页)焊接的火花终于熄灭,加固大门的钢板还泛着暗红色的余温。者勒蔑放下焊槍,抹了把被汗水、油污和血水浸透的脸,对着上方的观察窗奋力挥了挥手,示意完成。疲惫的队员们看着那扇被勉强修复、但明显比之前脆弱得多的大门,刚想松一口气,准备将拖拽尸体的队友拉回相对安全的门内——
“轰——!!!”
一声绝非行尸制造、也绝非自然发生的狂暴引擎轰鸣,如同蛮荒巨兽垂死前的咆哮,猛地撕裂了尸潮低吼的背景音,由远及近,急速放大!声音来自东南方向,正是尸群被吸引后相对薄弱的区域!
所有人霍然抬头!心脏几乎在同一时刻停跳!
只见东南方的土坡后,一辆加装了厚重防撞前杠、轮胎巨大、涂着肮脏军绿色迷彩的改装越野车,如同从地狱中冲出的恶鬼,完全无视前方蹒跚的行尸,以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姿态,将挡路的腐臭躯体直接撞飞、碾碎!轮胎卷着烟尘、碎肉和内脏,引擎咆哮着,直扑刚刚焊好的大门而来!
“是那群王八蛋!”
李曼的厉喝声瞬间绷紧了所有人的神经,冰冷中透着一丝难以置信。“恶人帮的杂碎!他们没死光!”
速度太快!快到让人思维凝固!越野车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它的目标明确——摧毁这扇门!
副驾驶的车窗早已摇下,一个面目狰狞、脸上带着一道蜈蚣般疤痕的匪徒(有人认出,那是雷手下最疯狂的心腹之一,外号“刀疤”)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他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极度疯狂与残忍的狞笑,双臂高高举起一个用多管民用炸药和无数尖锐铁钉粗糙捆绑而成的、足有篮球大小的集束爆炸物!
滋滋滋——引信燃烧的火花,在昏沉的晨光中刺眼得令人绝望!
“拦住他!!”
李海的吼声因为极致的惊怒而变了调,他抬起手槍,但距离和角度都极其不利,子弹打在防撞杠上溅起火星,毫无作用。
顾霈反应最快,几乎是本能地,他抓起手边最后一个燃燒瓶,用颤抖的手点燃,用尽全身力气奋力掷出!
燃燒瓶划出一道弧线,“砰”地砸在疯狂冲刺的越野车引擎盖上!
“轰!”
火焰瞬间爆开,吞噬了整个车头!越野车猛地一震,速度似乎滞了一瞬,驾驶座的挡风玻璃被火焰覆盖。但它没有停下!如同来自地狱的燃烧战车,带着一身火焰和决死的疯狂,依旧朝着大门猛冲!那名探出窗外的匪徒,半个身子都着了火,却依旧死死抱着那冒烟的爆炸物,火光映照着他扭曲如恶鬼的面容,仿佛在进行一场癫狂的献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李曼的狙擊步槍响了!声音沉闷而致命!她抓住了车辆因燃烧而略微失衡的那一瞬间的晃动!
子弹穿过火焰和烟雾,精准无比地钻入了那名匪徒的右侧胸膛!一蓬血花在他燃烧的身体上溅开!
匪徒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痛吼,手中那捆冒着致命青烟的爆炸物,终于脱手飞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那捆集束爆炸物,划出一道绝望的、慢动作般的抛物线,翻滚着,旋转着,上面滋滋作响的引信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精准地、分毫不差地、落在了刚刚焊接加固、还带着余温的大门接口处的正中央!
“不——!!!”叶蓁的尖叫声撕裂了空气,充满了无尽的恐惧。
轰!!!!!!
地动山摇!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失去了声音,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性的冲击!
比之前车辆爆炸猛烈数倍的巨响悍然爆发!灼热的气浪如同实质的铁锤,裹挟着被炸碎的钢铁破片、断裂的钢筋、无数预置的尖锐铁钉,呈一个毁灭性的扇形,向堡垒内部疯狂喷射!
“趴下!”
李海只来得及吼出这一句,就被狂暴的气浪掀翻在地,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眼前一黑。
站在门后附近,正在拖拽尸体或刚刚退回门内的几名队员,首当其冲!
沈知远,这个沉默而可靠的男人,在爆炸发生的瞬间,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反应——用尽全身力气,将身旁离他最近的、他的妻子叶蓁,猛地向后狠狠一推!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她和爆炸方向之间!
“知远!!!”
叶蓁被推得向后踉跄跌倒,恰好躲进了一个承重柱的阴影里。在她绝望的、撕心裂肺的悲鸣声中,沈知远的身体被无数迸射而来的钢钉和狂暴的冲击波狠狠击中!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巨手拍中的布偶,离地飞起,胸口、腹部瞬间变得一片血肉模糊,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茬,鲜血如同泼墨般喷洒出来,重重地砸在后方五米开外的墙壁上,发出令人心碎的闷响,在斑驳的墙面上留下了一道刺目惊心的、放射状的血痕。他手中的工兵铲“当啷”一声掉落在地,滚到叶蓁脚边。
他甚至连一声痛呼都没能发出。
“知远!不——!”
叶蓁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丈夫软瘫的身体,触手一片温热粘稠的鲜血和破碎的脏器。沈知远眼睛圆睁着,看着妻子,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有一股股带着气泡的血沫涌出。眼中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迅速熄灭。
除了沈知远,还有另外两名靠近门口的队员也被破片击中,惨叫着倒地,鲜血迅速在他们身下蔓延,生死不知。
而那扇倾注了所有人最后希望的大门……
被炸开了一个狰狞无比的、足以让卡车通过的巨大窟窿!断裂的钢板扭曲外翻,像一朵丑陋的金属死亡之花。透过窟窿,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密密麻麻、因为这声巨响和骤然浓郁的血肉气息而彻底狂躁兴奋的行尸!它们嘶吼着,争先恐后地向着这个新开的、散发着活人香气和血腥味的缺口涌来!
而那辆燃烧的越野车残骸,也被这近距离的爆炸冲击波彻底撕碎,零件和匪徒烧焦的残肢四处飞溅,点燃了附近的杂草和几堆杂物。
“哈哈……哈哈哈……”
驾驶座上,那个浑身是火、半边身子都被炸烂的司机,竟然在断气前,从烧焦的喉咙里挤出了最后一声癫狂、得意而嘶哑的笑声,随即被熊熊火焰彻底吞噬。
同归于尽。恶人帮用最残忍、最直接、最不计代价的方式,给他们送上了一份致命的“礼物”。
爆炸的巨响和骤然爆开的浓郁血肉气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浇下了一瓢冰水,让整个尸潮彻底陷入了终极的疯狂!所有行尸,无论远近,都发出了更加狂躁、更加饥渴的嘶吼,如同终于找到堤坝缺口的黑色洪水,向着那扇洞开的死亡之门、向着堡垒内部、向着那些鲜活而绝望的生命,汹涌而来!
“堵住缺口!!”
李海目眦欲裂,从地上挣扎爬起,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悲痛和硝烟而嘶哑不堪。他端起旁边的自动步槍,对着窟窿外潮水般涌来的行尸疯狂扫射!子弹壳叮当作响地跳落在地,弹匣很快打空。
“所有能动的人!”
李曼的厉喝声从上方传来,带着一丝罕见的颤抖,但依旧强行保持着镇定。她从高台跃下,身形有些踉跄。“用一切东西堵住那里!桌椅!沙袋!把所有重物都堆上去!快!”
营地内部,瞬间从短暂的喘息跌入了地狱般的绝望。硝烟、血腥、焦臭、内脏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幸存者们依靠着求生本能和最后一丝勇气,嘶吼着,冲向那个死亡的缺口,与源源不断的死亡浪潮争夺着每一寸生存的空间。
白楠一言不发,眼神中的空洞被一种纯粹的杀戮意志取代,他挥舞着砍刀,第一个冲到缺口边,对着试图钻进来的行尸猛砍。刀光闪烁,残肢断臂飞舞,他仿佛化身为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
者勒蔑红着眼睛,吼着含混不清的蒙古语,和顾胜兰一起,奋力将旁边一个沉重的工具柜推向前,试图挡住部分缺口。柜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吐恩也带着砍刀,加入了战团,他的动作依旧精准,但脸上已满是汗水与焦急。
顾伯和顾霈父子,拖着能找到的一切杂物——木板、破轮胎、甚至一袋水泥——奋力投向缺口,试图减缓行尸涌入的速度。
叶蓁依旧抱着丈夫逐渐冰冷的身体,神情呆滞地坐在血泊中,对周围的厮杀和嘶吼充耳不闻。顾胜兰在推柜子的间隙回头看到她,焦急地大喊:“叶蓁!离开那里!危险!”
但叶蓁仿佛凝固了。她沾满血污的手紧紧捂着沈知远胸口那个最可怕的伤口,温热的血液依旧不断从她指缝间涌出,带走他身体里最后的温度。沈知远的眼睛半阖着,瞳孔已经完全涣散。
“不……不能……”
叶蓁喃喃自语,声音细若游丝,被周围的喊杀和行尸嘶吼彻底淹没。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混乱中疯狂搜寻,嘶声力竭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得刺破了战场的喧嚣:
“吐恩!!!吐恩在哪?!救人啊——!!!”
她的哭喊如同绝望的哀鸣,在营地内撕裂空气。
正在缺口处用砍刀捅刺行尸的吐恩,听到了这声呼喊。他百忙中回头一瞥,看到了血泊中的沈知远和几乎崩溃的叶蓁,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刚刚用钢筋戳穿一只行尸的眼窝,奋力将其踹开,对着不远处的李海吼道:
“李海!沈知远重伤!需要紧急处理!这里顶不住太久!”
李海刚打空一个弹匣,正蹲下身更换,闻言心头一沉。他看了一眼那个巨大的缺口,行尸正源源不断地涌入,白楠和者勒蔑像两尊杀神,一左一右堵在窟窿两侧疯狂劈砍,脚下堆积的行尸尸体几乎要没过膝盖,但更多的行尸踩着同伴的残骸向上攀爬。防线随时会崩溃。
“该死!”
李海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迅速扫过战场。“顾伯!顾霈!掩护吐恩过去!者勒蔑,收缩防线,放弃外围A区,退守到发电机房通道!建立第二道防线!快!”
命令迅速被执行。顾伯和年轻的顾霈立刻用简陋的盾牌(可能是锅盖或拆下的门板)和短矛,在混乱中清出一条短暂的路径。吐恩毫不犹豫,矮身穿过挥舞的手臂和飞溅的粘液,冲向叶蓁和沈知远的位置。
“叶蓁!让我看看!”
吐恩跪倒在血泊中,他的急救包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遗失,此刻只能凭借经验和手边能找到的任何东西。他快速检查沈知远的伤势,脸色越来越白。胸口开放性创伤,多处内脏疑似破裂,大出血,呼吸微弱且带血沫……这是致命伤,即使在战前有完备的医疗条件下,生存几率也极其渺茫。
“怎么样?!吐恩,他怎么样?!”
叶蓁抓住吐恩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眼中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疯狂希望。
吐恩嘴唇动了动,看着叶蓁绝望而期盼的眼神,那句“没救了”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咬咬牙,从旁边一具匪徒尸体上扯下相对干净的布料,用力撕成布条,试图加压包扎那个最大的伤口。
“失血太多……需要立刻输血……需要手术……这里……”
他语速极快,声音低沉,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但鲜血瞬间就浸透了那简陋的包扎。“叶蓁……你听我说……”
就在这时,缺口处的防线再次告急!
“顶不住了!太多了!”
白楠嘶吼着,他的砍刀卡在了一只行尸的头骨里,一时拔不出来,另一只行尸趁机扑向他的侧面!
“小心!”
李曼在高处看得分明,狙擊步槍再次轰鸣,子弹精准地掀翻了那只行尸的天灵盖。但她也因此暴露了位置,几只行尸开始顺着外墙向上攀爬,抓挠着她所在平台的边缘。
“李曼!小心上面!”李海一边点射,一边大喊。
者勒蔑怒吼一声,放弃固守的位置,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消防斧抡圆了横扫,将两只刚挤进来的行尸拦腰砍断,暂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但也让他自己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顾胜兰见状,立刻用工兵铲拍倒一只试图从侧面偷袭者勒蔑的行尸。
“后退!全部退向第二道防线!现在!”
李海的声音已经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知道大门彻底失守了,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得死。
混乱中,吐恩知道不能再耽搁了。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瞳孔几乎完全放大的沈知远,又看了一眼死死抱着丈夫、对逼近的危险浑然不觉的叶蓁。行尸的嘶吼和队友的喊杀声越来越近。
“对不起,叶蓁!”
吐恩低吼一声,猛地起身,不由分说,一把将叶蓁从沈知远身上拉开,同时对靠近的顾霈喊道:“帮她!把她拖走!”
“不!我不走!知远!放开我!”
叶蓁疯狂地挣扎,踢打着,泪水混合着血水和汗水糊满了脸颊,声音已经哭喊得沙哑。
顾霈虽然年轻,但力气不小,他咬紧牙关,半拖半抱地将叶蓁向后拉。叶蓁的手徒劳地伸向血泊中那个逐渐失去生命的身影,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挠。
吐恩最后看了一眼沈知远,他知道带不走他了。留在这里,只会多一具尸体,甚至是……多一具行尸。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决绝,猛地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军用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兄弟……安息。”
他低声说了一句,动作快如闪电,匕首的尖端精准地、深深地刺入了沈知远的太阳穴。这是最快、也是最人道的方式,确保他不会在痛苦中慢慢死去,或者……以另一种形态重新站起来。
沈知远的身体最后抽搐了一下,彻底不动了。
“啊——!!!”
被拖走的叶蓁看到了这一幕,发出了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骨头般软了下去,几乎被顾霈拖着走,眼神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走!”
吐恩红着眼睛,捡起地上的一根铁管,掩护着顾霈和几乎昏厥的叶蓁,且战且退,向发电机房通道撤退。他的背影决绝而悲凉。
其他幸存者也都在拼命向后撤退。白楠终于拔出了他的砍刀,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里捞出来,他一边后退,一边继续疯狂地砍杀任何靠近的行尸,为队友断后。李海和李江用最后的子弹进行火力掩护,槍声稀疏,预示着弹药的告罄。者勒蔑和顾胜兰殿后,两人背靠着背,一步步后退,斧头和工兵铲挥舞得密不透风,但脚步已经显露出疲态。
李曼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落地翻滚卸力,狙擊步槍背在身后,手中多了两把***,迅速清理掉挡路的零星行尸,与撤退的队伍汇合。她的脸上沾满了烟尘,但眼神依旧锐利。
“轰隆!”
终于,那扇饱经摧残的大门连同周围一部分墙体,在行尸持续不断的冲击和自身结构的损伤下,彻底坍塌了!更多的行尸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了营地的内部空间,占据了他们刚刚还在血战的广场。灰色的浪潮淹没了沈知远的遗体,淹没了倒下的同伴,淹没了他们曾经视为家园的每一寸土地。
幸存者们最后看了一眼被行尸淹没的广场,奋力关上了通往发电机房区域的厚重铁门,并用找到的铁棍和绳索死死拴住。门外,是令人头皮发麻的、成千上万的抓挠和撞击声,以及行尸那永不疲倦的饥饿嘶吼,如同来自地狱的合唱,紧紧包裹着这最后的、摇摇欲坠的避难所。
铁门之内,昏暗的灯光下,是几张沾满血污、写满疲惫与悲痛的脸,和一片死寂般的绝望。他们失去了大门,失去了同伴,失去了最后的屏障。而门外的死亡,正在疯狂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