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6 铁血悲怆
Chapter.66 铁血悲怆 (第1/2页)那辆被肮脏防雨布半掩着的摩托车,是他们逃离这里的唯一希望,也是压在心头最后的稻草。三具行尸,如同被无形丝线操纵的破烂木偶,挡在了他们与希望之间。
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每一次呼吸都混合着汽油与尘土的味道。废弃的“加油站”匍匐在病态的昏光下,阳光被厚重云层滤过,投下一片了无生气的惨淡。后院像一个被遗忘的乱葬岗,废弃的轮胎、瘪气的油桶和覆盖着油污的垃圾,构成了这片绝望地貌的全部。
李曼蹲在一台锈迹斑斑的加油机后面,身体紧绷如蓄势待发的弓。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与远处行尸断断续续的咯咯喉音形成诡异的二重奏。腐烂的气味随风一阵阵飘来,无孔不入,试图撬开她冷静的外壳。
不能再等了。
她的眼神锐利如鹰,迅速扫过院落。三具。它们的移动迟缓而僵硬,破烂的衣物挂在萎缩的肢体上,裸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蜡质、不健康的灰败。左侧两具靠得较近,彼此间仿佛存在着某种无意识的吸引;右侧那一具,则独自徒劳地抓挠着斑驳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
她打了个简洁的手势,食指和中指并拢,先指向那两具成群的行尸,然后果断地划向自己——意思是“我的”。随后,指尖转向右侧那具落单的,目光落在身旁的李海身上。
李海微微点头,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他从腰后缓缓抽出一把匕首,匕首一头缠着脏污却可靠的布条,另一头的尖刺在昏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恐惧,也没有兴奋,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结冰湖面般的冷静。他调整了一下蹲姿,肌肉在沉默中做好了暴起发难的准备。
“左边两个归我,”李曼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风吹散,却又清晰地传入李海耳中,“右边那个你处理。”
李海没有回答,只是下颌线绷紧了一瞬,算是回应。他像一道贴着地面的阴影,利用加油机、废弃轮胎和残破墙体的掩护,无声无息地向右侧移动。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踩在碎石和沙土上,几乎听不见任何声响。
那只右侧的行尸背对着他,正用扭曲、乌黑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抓着斑驳的混凝土墙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它腐烂的头颅微微晃动,浑浊的眼球一片空白。
李海在距离它不到五米的地方骤然加速。不是奔跑,而是一种爆发的、精准的突进。他左手前伸,虚扣前方以保持平衡,右手反握的匕首如同毒蛇出洞,从行尸的耳后下方,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猛地刺入!
“噗嗤。”
一声沉闷的、湿濡的入肉声。手腕极小幅度地一拧,确保彻底破坏脑干。那具行尸的动作瞬间停滞,然后像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倒地,连一声像样的呜咽都没能发出,只有头颅磕碰地面时一声轻微的闷响。
几乎在同一时刻,李曼也动了。
她没有李海那种极致的潜行,而是像一头锁定猎物的猎豹,从藏身处猛然扑出。反手握着的军匕划出一道短暂而致命的寒光。第一只行尸刚刚迟钝地转向声音来源,匕首的锋刃已经精准地掠过它干瘪的脖颈,割开了气管和主要血管,阻止了任何可能发出的警报。黑色的、粘稠的血液喷溅出来。
它捂着脖子向后踉跄,而李曼看都没看它,身体借助前冲的势头侧旋,巧妙地避开了第二只行尸抓来的、指甲脱落殆尽的手臂。她矮身,匕首自下而上,从行尸张开的下颚处狠狠贯入,刀尖穿透软腭,直抵颅腔。手腕再次发力,一搅。
第二具尸体沉重地倒下,压在第一具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上。
整个清理过程不到十秒,干净,利落,高效得令人心悸。只有风吹过空油桶发出的呜呜声,以及更远处行尸无意义的嘶吼作为背景音。
李海已经蹲在摩托车旁,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干净利落。”他低声评价,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看看这玩意儿还能不能动。”李曼说道,同时甩了甩匕首上的黑血,粘稠的液体在肮脏的地面上溅开几个小点。她保持半蹲的姿势,目光如同雷达般扫过加油站的每一个窗户、每一个角落,耳朵捕捉着任何不寻常的声响。
李海掀开肮脏的防雨布,露出下面那辆看起来保养尚可的摩托车。他快速检查着:油箱盖拧开,用手指探了探,“半满。”他低语。接着按压轮胎,“气不足,还能撑。”最后,他的手指向仪表盘下方,那里有明显的撬痕。
“点火线路被破坏了,”李曼靠过来,目光扫过被粗暴扯断的电线接头,“可能是之前的人怕被偷。”她说着,已经从自己随身携带的、磨损严重的帆布工具包里拿出剥线钳和一卷电工胶布,“需要搭线启动,给我两分钟。”
李海点头,移动到她身侧,用身体构筑起一道警戒线。他的目光锐利,扫过加油站的办公室破碎的窗户,扫过后院通往公路的缺口,扫过每一处可能隐藏危险阴影的地方。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掩盖了李曼手中细微的金属摩擦和塑料剥脱声。
时间一秒一秒流逝。
“快好了,”李曼头也不抬,她的手指异常灵活,快速而稳定地剥离着电线的绝缘皮,将铜丝缠绕在一起,“把红色那根递给我,对,就是带绝缘皮的那根。”
李海将她所需的电线递过去,指尖短暂相触,冰冷而粗糙。
就在李曼的手指即将接上最后一条关键线路,她的动作微微停顿,似乎在全神贯注进行最后的连接时——
“砰!”
一声尖锐、爆裂的槍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凝重的寂静!
子弹几乎是擦着摩托车油箱飞过,打在后面的混凝土墩上,溅起一蓬刺眼的火星和碎石屑!
“狙击手!”李海低吼,反应快得惊人,他一把抓住李曼的肩膀,猛地将她拽向旁边一辆侧翻的废弃轿车后面。
“咻——!”
几乎与他们扑倒的同时,第二发子弹打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出现一个清晰的弹孔,尘土飞扬。
“是那群杂碎,”李曼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她迅速从槍套中抽出步槍,动作流畅地装上消聲器,将槍管架在轿车锈蚀的引擎盖上,眼睛紧贴瞄准镜,“东北方向,大概一百五十米,那栋二层小楼的窗户。左边第二个。”
李海紧靠着冰凉的车身轮胎,呼吸因为刚才的爆发动作而略显急促,但他迅速控制住了。“他们发现我们了。”他陈述道,声音压抑。
“不止是发现,”李曼的语调依旧冷静,但眼神锐利如刀,“是个巡逻小队,至少五个人,正在利用废弃车辆做掩护,包抄过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槍声开始变得密集起来。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轿车车身和轮胎上,发出令人神经紧绷的撞击声,压得他们几乎无法抬头。流弹不时呼啸着从头顶飞过。
“怎么办?硬冲出去就是活靶子。”李海喊道,一边快速检查了一下刚刚接好线路的摩托车。引擎指示灯微弱地亮了一下,显示电路已经接通。
李曼没有立即回答。她的目光扫过战场,注意到槍声和活人的气息已经开始引来一些不速之客——十几只行尸正从街道的拐角处蹒跚而来,浑浊的眼睛茫然地转向交火的方向,被本能驱使着靠近。
“有办法了,”李曼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那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生机的残酷笑意,“李海,能制造点噪音吗?把附近的行尸都引过来。”
李海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同样的冷光。“有多大搞多大?”
“越大越好,”李曼已经重新通过瞄准镜锁定了远处恶人帮成员藏身的大致区域,“给这些混蛋开个派对。”
李海迅速从工具包里掏出几个空金属罐子和一段铁丝,手指飞快地将它们绑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的、能发出巨大声响的响铃。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探出身体,用尽全力将这个简易装置扔向街道另一侧,远离他们和恶人帮主要火力的方向。
“哐当——哗啦啦——!”
金属罐子撞击地面、弹跳、相互碰撞的声音在相对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甚至短暂压过了零星的槍声。
效果立竿见影。
更多的行尸从各个角落、废弃的店铺、破损的汽车底下涌现出来,它们摇晃着腐烂的身躯,发出渴望的低吼,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汇聚——而这个方向,正好将恶人帮小队的侧翼和后路纳入其中。
“这俵子心眼子还真多!”远处隐约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吼声,充满了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她们在引僵尸!注意侧翼!”
李曼趁机进行了第一次精准射击。消聲器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声。远处二层小楼的窗口,一个正准备探头射击的恶人帮成员猛地向后仰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子弹击中了他的肩膀。惨叫声在尸群的嘶吼中格外突出,立刻吸引了更多行尸的注意,它们开始朝着小楼的方向涌去。
“尸群被吸引过去了!”李海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恶人帮小队被迫分出一部分火力对付从侧翼和后方逼近的行尸,槍声变得杂乱无章,夹杂着愤怒的咒骂和被行尸靠近时的惊恐叫喊。尸群的嘶吼、槍声、人类的惨叫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死亡的交响乐。
“就是现在!”李曼低喝一声,翻身敏捷地跃上摩托车的后座,步槍依然警惕地指向可能出现威胁的方向,“走!”
李海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跨上驾驶座,手指精准地找到最后两条需要临时搭接的电线,猛地一碰!
“嗡——轰!”
摩托车引擎发出一声咆哮,随即稳定下来,排气管喷出一股淡蓝色的烟雾。他猛地拧动油门,轮胎在沙土地上短暂空转,激起一片尘土,然后像离弦之箭般从后院掩体后冲出,沿着与恶人帮主要火力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加油站的后巷,疾驰而去!
“咻!砰!砰!”
几发子弹从身后追来,但大多因为尸群的干扰而失去了准头,或者打在他们身后的墙壁和地面上。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吸引了少量行尸的注意,但它们迟缓的动作根本无法追上高速移动的目标。
几分钟后,加油站那残破的轮廓已经被远远抛在身后,消失在扬起的尘土和地平线下。他们驶入了一条荒芜的、长满杂草的乡间小路,暂时将死亡和追杀甩在了身后。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吹动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襟。
“油不够开到悍马那里,”李海大声喊道,声音在风中被扯得有些模糊,“需要中途加油。”
李曼一手紧抓着后座扶手稳定身体,另一只手指向前方隐约可见的一片低矮建筑轮廓:“三公里外有个废弃修车厂,之前路过记得有标志。应该有备用油罐,或者能从废弃车里抽。”
他们没有选择主干道,那里太显眼,也太容易遭遇埋伏或大规模的尸群。李海操控着摩托车,在坑洼不平的乡间土路上灵活穿行,车轮碾过及膝的野草,不时惊起藏匿其中的小动物。
二十分钟后,那片破败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中。一个歪斜的、油漆剥落的招牌上还能勉强辨认出“老汉斯修车厂”的字样。院墙倒塌了大半,几间厂房的屋顶也塌陷了,露出扭曲的钢架。
李海小心地将摩托车停在修车厂主厂房侧面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用一些散落的纸箱和破布进行了简单的遮盖。两人默契地没有交谈,李曼持槍警戒,李海则像幽灵一样潜入半开放的维修车间,目光快速扫过内部。
车间里停着几辆被拆得只剩骨架的汽车,工具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没有行尸活动的迹象。
李曼打了个安全的手势。李海点点头,迅速穿过车间,向后院摸去。
幸运的是,他们在后院角落的一个简陋棚屋里找到了几个生锈的油桶。李海逐个摇晃,其中一个发出令人满意的液体的晃荡声。他拧开盖子,用手指蘸了点闻了闻。
“汽油。半桶左右,”他回头对跟上来的李曼低声道,“够用了。”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软管和一个小型手动泵,开始将油桶里的汽油转移到摩托车的油箱里。加油的过程很慢,手动泵发出单调的“嘎吱”声。
“五分钟就好。”李海估算着时间。
就在这时,一直负责警戒,目光扫视着修车厂外围和远处公路的李曼,缓缓举起了步槍,槍口指向高速公路的方向。
“有客人来了。”她的声音平静,但带着预警的锐利。
李海加快了加油的速度,汩汩的汽油流动声似乎也急促了一些。“需要多久?”他头也不回地问。
“足够你加完油,”李曼的视线透过步槍的***具,锁定目标,“但不够我们清理它们全部。”
一群行尸——大约二十多只——正从高速公路的护栏缺口处蹒跚而下,沿着缓坡,朝着修车厂的方向而来。它们显然是被刚才摩托车引擎的声音吸引过来的。它们行走的姿态各异,有的拖着腿,有的手臂怪异扭曲,但目标明确,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修车厂的方向。
第一只行尸,一个穿着破烂高速公路养护工制服的男性,已经踏入了修车厂外围的碎石地,进入了五十米范围。它张着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李曼扣动扳机。
“噗。”
轻微的槍声。行尸养护工的额头爆开一个细小的孔洞,身体向后仰倒,不再动弹。
但更多的行尸接踵而至,它们踩着同伴的尸体,毫无畏惧地继续前进。四十米,三十米……腐臭的气味已经开始随风飘来。
“还有多少?”李海问道,手上的动作更快了,油桶里的汽油已经见底。
“别问了,动作快点!”李曼疾声回答,同时再次扣动扳机,“噗”、“噗”,又是两只行尸应声倒地,暂时延缓了尸群最前端的推进速度,“快点!”
行尸越来越近。二十米,十五米……已经能清晰看到它们脸上腐烂的疮口、脱落牙齿的牙龈、以及空洞眼窝里蠕动的蛆虫。十米,五米……最前面几只行尸的手臂已经向前伸出,仿佛能触摸到猎物。
“好了!”李海猛地拧上摩托车的油箱盖,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他毫不犹豫地跳上驾驶座,双手握紧了车把。
李曼打出最后几发子弹,击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三只行尸,为摩托车启动创造了一个极其短暂的空隙。她迅速转身,一个利落的跨步,翻身跃上后座。
“走!”
李海猛地拧动油门!摩托车引擎再次咆哮起来,后轮在原地摩擦了一下,随即像挣脱缰绳的野马般猛地冲出!车身险之又险地撞开了侧面两只试图包抄的行尸,颠簸着冲过碎石地面,驶回了来时的乡间土路。几只落在后面的行尸徒劳地抓向他们扬起的尘土,却什么也没碰到。
半小时后,在一条荒草丛生、几乎被遗忘的乡间公路弯道处,他们找到了那辆停在这里的悍马车。它静静地停在一棵枯死的老橡树下,厚重的军绿色车身覆盖着泥浆和灰尘。
李海将摩托车熄火,停在距离悍马车十几米外的地方。两人没有立即上前,而是依托摩托车的掩护,仔细观察了周围环境。风吹过高高的、枯黄的杂草,发出持续不断的沙沙声响,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看来没人动过它,”李海低声道,他仔细看了看地面的痕迹,只有动物的小脚印和风吹的自然印记,“油量见底,”他透过沾满灰尘的车窗看了一眼仪表盘,“但加上我们带来的,应该够了。”
他们保持着警惕,李曼持槍在外围警戒,李海则提着那桶宝贵的汽油,快速走向悍马车。他检查了一下车门,没有被撬痕迹,然后用钥匙——他一直小心保管着——打开了油箱盖。
汽油注入空荡油箱的声音在寂静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就在加油即将完成,李海准备拧上油箱盖时——
李曼的步槍再次举起,槍口指向公路另一侧茂密的草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示:
“有动静。”
草丛中,传来细微的、持续的摩擦声。紧接着,一双,两双,十数双……浑浊、呆滞、充满死亡气息的眼睛,在摇曳的草叶缝隙间浮现,死死地盯住了他们。又一群行尸,不知何时,已经从荒野中围拢过来,形成了一个松散的、但正在不断收紧的包围圈。
“总是这样,”李海叹了口气,动作却毫不迟疑,迅速拧紧了悍马车的油箱盖,发出沉闷的金属咬合声,“永远不能安安静静地做件事。”
“上车,”李曼已经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身体灵活地滑了进去,同时将步槍架在摇下一半的车窗上,“我们直接冲出去。”
李海绕过车头,快速坐进驾驶座。钥匙插入,转动!
“嗡——轰轰!”悍马车那粗犷的V8引擎再次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仪表盘灯光亮起。
李海猛踩油门,沉重的军用悍马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般向前冲去!轮胎碾过草丛,直接撞向了正前方聚拢过来的尸群!
“砰!咔嚓!噗嗤!”
沉闷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腐肉被碾压的声音接连响起。悍马车强大的动力和重量轻易地将挡路的行尸撞飞、碾碎。黑血和碎肉溅在挡风玻璃和侧窗上,瞬间模糊了视线。雨刷器迅速启动,刮开一片扇形的清晰视野。
李海稳稳地把住方向盘,操控着悍马车在尸群中硬生生犁开一条道路,将那些腐朽的躯体甩在身后。他们终于再次踏上了返回加油站的路,车轮碾过荒芜的公路,卷起漫天尘土。
锈蚀的水塔平台在暮色中如同一个孤立的审判台。雷,放下军用望远镜,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远处的骚动已经平息,只有几缕黑烟标记着刚才发生的冲突。
“她们跑了。”雷的声音像是淬过冰,“带着我们的汽油。”
站在他身后的狼獾猛地向前一步,脸上的刀疤在抽搐:“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杀下去,把剩下那两个杂种剁碎了喂行尸!”
雷缓缓转身,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狼獾的急躁:“你脖子上顶的是牛头吗?那是诱饵。等我们全员压上,刚才逃走的那两个人就可能会带着援兵咬住我们的后背。”
“那又怎样?”狼獾的唾沫几乎喷到雷脸上,“我们三十多条槍还怕她们玩花样?我死了五个兄弟!”
“所以你想再赔上五个?”雷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致命的压迫感,“今天的损失,就是因为你的莽撞。”
狼獾的脸涨成猪肝色,疤痕扭曲如蜈蚣:“她们用行尸当武器!这种下作手段……”
“能在绝境里用环境当武器的人是危险的。”雷打断他,目光扫过其他帮众,“布置陷阱,等他们回巢。猎杀需要耐心。”
但复仇的毒液已经灌满了狼獾的血管。他猛地举起改装AK,槍口虽未对准雷,却带着赤裸裸的挑衅:“我受够你的‘耐心’了!”
雷的眼睛眯成两道缝:“你想抗命吗?”
水塔上空气凝固。几个狼獾的嫡系犹豫片刻,终究提着槍站到他身后。
雷沉默地看着,只有颈侧跳动的青筋泄露怒气。
狼獾狞笑着带人冲下水塔,脚步声杂乱地消失在尘烟中。
苏和吐掉嘴里的水泥碎屑,把最后一个点燃的啤酒瓶摆在手边。便利店弥漫着硝烟和血腥的混合气味,货架倒塌形成的掩体后,顾霈正透过门板裂缝观察外界。
“来了八个人,带头的是个刀疤脸。”顾霈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他们在重新装弹。”
苏和检查引信:“王八蛋,看老子怎么招待他们!”
“来吧,来吧。”顾霈冷笑,“准备好,他们要上来了。”
狼獾的咆哮从外面传来:“炸开那扇破门!”
子弹突然如冰雹般倾泻而来,木质门板瞬间千疮百孔。一枚手榴弹滚到门口,保险杆弹开的清脆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趴下!”顾霈拽着苏和扑向柜台后方。
爆炸的冲击波将整扇门掀飞,灼热的气浪裹挟着碎玻璃横扫室内。苏和晃着嗡嗡作响的脑袋爬起来,看见顾霈的额角在流血。
“妈的……”顾霈抹了把脸,架起轻机槍对着门口扫射。一个试图冲进来的匪徒应声倒地。
但更多的敌人从两侧窗口突入。苏和点燃点燃的啤酒瓶甩出去,火焰瞬间吞没了两个身影,凄厉的惨叫伴随着肉烧焦的臭味弥漫开来。
“节约弹药!”苏和换上手槍点射,“槍声会把整条街的行尸都引来!”
像是印证他的话,远处已经传来熟悉的嘶吼。顾霈咧嘴露出带血的牙齿:“看,我们的援军到了。”
尸群从公路尽头蹒跚而来,被槍声和血腥味吸引,开始无差别攻击所有活物。狼獾被迫分兵应付背后的威胁,对加油站的攻势顿时减弱。
“就是现在!”苏和砸碎最后两个点燃的啤酒瓶,火焰在加油站外围形成一道临时屏障。两人趁机从后窗翻出,沿着预定的排水沟路线撤离。
远处,已经驶入视距范围内的悍马车内,李曼和李海看到了加油站方向升起的浓烟和火焰。
“他们动手了!”李海心头一紧拿起信号槍,对准车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扣动了扳机。
“咻——啪!”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拖着醒目的尾烟,升上天空,在铅灰色的云层背景下熠熠生辉,宣告着成功找回了车辆,但也无疑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和方向。
李曼语气依旧镇定,她拿起对讲机,调整到约定频道:“我是李曼,我们已就位。准备接应。听到请回答。”
短暂的电流噪音后,传来了顾霈压抑着喘息的声音:“收到!已脱离加油站,正沿预定路线向你们靠拢!小心埋伏!”
“看到信号弹了!”苏和指着前方,“他们在那边!”
李海也看到了两个快速移动的身影,正在街角向他们招手。
“靠过去!”李海下令。
悍马一个急刹,停在两人身边。顾霈和苏和拉开车门,敏捷地跳上车。
“快走!他们有重火力!”苏和急促地喊道。
李曼毫不迟疑,猛踩油门,悍马发出咆哮,沿着公路向前冲去。
他们没看见的是,当狼獾带领其小队在尸群中左冲右突时,雷正带着主力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战场边缘。
“老大……”一个浑身是血的匪徒想要解释,被雷抬手制止。
他径直走向据枪射击狼獾,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一记手刀劈在狼獾的后颈,在其瘫软时反剪双臂,拖死狗般拖到断墙边。
“你……”狼獾艰难抬头,对上雷毫无波澜的眼睛,终于意识到什么,“不!雷!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
雷松手。惨叫声划破空气,随即被尸群的啃噬声淹没。
转身面对噤若寒蝉的部下,雷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还有人想挑战规矩吗?”
雷看着那远处升起的绿色信号弹,又看了看加油站方向的爆炸和开始逐渐失去控制、向四周扩散的行尸,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群废物!”他低声咒骂,不知道是在骂死去的狼獾,还是让苏和顾霈跑掉的手下,抑或是他自己。
“雷,他们跑了,还发了信号弹……”一个手下小心翼翼地说。
“我他妈看到了。”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给我找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信号弹,就是他们的逃命方向!”
他盯着悍马消失的方向,眼神如同毒蛇,他弯腰拾起狼獾掉落的AK,随手扔给瘦猴:“给老子跟上去。”
瘦猴蹲在排水沟旁,手指抹过草叶上几乎看不见的油渍:“有辆漏油的车往西北方向去了。”
-营地-
悍马车沉重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碾过碎石路面,最终在水电站营地锈迹斑斑的大门前熄了火。李曼率先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她拍了拍落在作战服上的尘土,动作利落,但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李海紧随其后,他的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营地四周,确认没有异常,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肩膀。
车厢里,是几桶他们拼了命才从几十公里外那个废弃加油站弄回来的宝贵汽油,以及一些零星找到的、尚在保质期的罐头食品。
几个在空地上晾晒衣物的女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瞥向他们,眼神复杂,带着恐惧和审视,随即又迅速低下头,只有风穿过破损窗户的呜咽声,以及水坝下方永不停歇的水流轰鸣,填补着这诡异的沉默。
“大家,集合一下。”李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瞬间压过了零星的交谈声。人群安静下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空气中弥漫。
在营地中央的空地上,所有幸存者都聚集了过来。李海站在一个稍高的台阶上,李曼和者勒蔑站在他身侧,脸色同样凝重。
“我们回来了。”李海开门见山,声音沙哑却清晰,“带回了汽油,和一些食物。但是,我们也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一个可能危及整个营地的消息。”
人群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像蚊蚋般响起。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另一伙幸存者。”李海继续说道,他没有美化,没有回避,“我们发生了冲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骤然紧张的脸,“他们人数众多,装备精良,手段……非常残忍。我们侥幸突围,但不能确定是否甩掉了尾巴。也就是说,他们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位置。”
“嗡——”的一声,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他们跟来了?”
“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天啊!怎么办?”
恐慌像瘟疫一样瞬间扩散。唐娜猛地抱紧了白灵,小女孩被母亲勒得不适,哇一声哭了起来。罗菲脸色惨白,一把将儿子君昊搂进怀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迫近的危险。
嘈杂声像沸水般翻涌,李海的眉头紧锁成一座小山。他不再犹豫,高高举起了那只因紧绷而微微颤抖的手,手背上青筋隐现。他清了清发干的喉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与疲惫:“诸位!请看着我,听我讲!”他的眼神中交织着愧疚与决绝,“眼前的困境,皆因我之前的决策而起,这其中的是非曲直,我绝不推诿。现在,我有一个或许能带领我们走出泥潭的计划,恳请大家耐心听完,再作评判!”
李海和李曼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与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可在场的人们并不买单,不安和恐慌引发的骚乱愈发强烈。
恐慌的情绪在午餐时间达到了高潮。食堂里,人们不再是安静地吃饭,而是三五成群,低声而激烈地议论着。唐娜正坐在角落,小心翼翼地用一个小勺子,将罐装糊状食物喂到小女儿白灵的嘴里。小女孩咿咿呀呀,对周遭的气氛浑然不觉。旁边,罗菲同样耐心地照顾着儿子君昊吃饭,但她的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耳朵捕捉着周围的任何一丝动静。
老谷就在这时踱了进来。他脸上挂着一副精心雕琢的、忧心忡忡甚至痛心疾首的表情,声音不高不低,却恰好能让食堂里零散的几个人都清晰地听到。
“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他摇着头,走到唐娜和罗菲附近的桌子旁,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又分明是说给所有人听,“我早就说过,冲动和暴力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唐娜的手微微一抖,勺子里的一点糊状物掉在了白灵的围嘴上。她紧张地搂紧了女儿,声音细弱蚊蝇:“老谷叔……李海他们,也是为了保护营地,才冒险出去找物资的……”
“保护?”老谷嗤笑一声,声音略微提高,成功地吸引了更多偷偷投来的目光,“唐娜啊,你太天真了。他们那不是保护,是引火烧身!”他伸出手指,虚点着门外,“他们开着车,拿着槍,在外面威风凛凛,打生打死!可他们有没有想过,他们这么做,会把什么带回来?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棍!现在好了,人家知道我们在哪儿了!知道我们这里有女人,有孩子,有他们需要的所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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