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剑焚天
蜀剑焚天 (第1/2页)中和四年的蜀地烟雨,已缠缠绵绵落了三月。成都城的青石板路被雨水浸得发亮,倒映着满城低垂的白幡,像是铺了一层碎雪。皇城之外,朱雀大街尽头的圜丘坛上,蜀王王建身着素缟,腰束麻带,正率文武百官北向而跪。他年近六旬,鬓发斑白,却依旧腰杆挺直,此刻双目赤红,泪水混着雨水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砸在身前的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大唐亡矣——”
一声悲号从王建喉间迸发,嘶哑如裂帛。紧随其后的,是百官整齐划一的恸哭,声浪卷着雨雾,直冲云霄。百姓们聚集在街道两侧,无论士农工商,皆披麻戴孝,哭声此起彼伏,竟盖过了岷江的涛声。这场哭祭,已持续了三日。三日前,朱温篡唐建梁的消息传入蜀地,王建当即下令全城罢市,以帝王之礼为大唐哭丧,拒认后梁正统。
圜丘坛西侧的高台上,一名青衣少年负剑而立,目光沉静地望着下方恸哭的人群。他叫沈砚,是青城山剑派的弟子,奉师命下山,察看蜀地动向。沈砚年方十七,面容清俊,眉宇间带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腰间的“青冥剑”是青城山至宝,剑身狭长,寒光内敛,剑柄上刻着细密的云纹。
“沈师弟,你看蜀王此举,是真为大唐悲恸,还是借势自立?”身旁一名白衣少女轻声问道。她是沈砚的师姐苏凝霜,性子更为直率,手中握着一柄软剑“流萤”,剑穗上的明珠在雨雾中微微晃动。
沈砚目光微凝,望向圜丘坛上的王建:“王建起于行伍,曾为大唐镇守西川,若说无半分感念之情,未免太过绝对。但乱世之中,诸侯皆以‘正统’为旗帜,他拒认后梁,哭祭大唐,实则是为自立称帝铺路。”
话音刚落,下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几名身着黑衣、面带面罩的男子悄然潜入人群,手中握着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短刃,目标直指圜丘坛上的王建。沈砚眼神一凛,低声道:“不好,有人行刺!”
话音未落,那几名黑衣人已暴起发难,短刃划破雨幕,直扑王建。守护在王建身旁的禁军将士反应不及,竟被他们冲破了第一层防线。就在短刃即将触及王建后背的瞬间,一道青影如闪电般掠过,青冥剑出鞘,寒光一闪,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几名黑衣人的短刃竟被齐齐斩断。
沈砚落在王建身前,青冥剑横于胸前,目光冷冽地望着剩下的黑衣人:“尔等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圜丘坛上行刺!”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随即狞笑道:“王建逆贼,妄图借大唐之名自立,我等奉梁王之命,特来取他狗命!”说罢,挥手下令,其余黑衣人齐齐扑上,招式狠辣,招招致命。
苏凝霜也随即加入战局,流萤软剑如灵蛇般舞动,缠住两名黑衣人。沈砚的青城剑法以“快、准、狠”著称,青冥剑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黑衣人纷纷倒地,惨叫声在雨雾中回荡。
圜丘坛上的百官早已惊慌失措,四处逃窜,唯有王建依旧端坐不动,目光平静地看着沈砚与苏凝霜激战。他身旁的亲卫统领周德权见状,当即率领禁军上前,将剩余的黑衣人团团围住。
片刻之后,最后一名黑衣人被沈砚一剑刺穿胸膛,倒在血泊之中。沈砚收剑而立,身上溅了些许血污,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滴落,眼神依旧沉静。
王建缓缓站起身,走到沈砚面前,目光复杂地打量着他:“多谢少年英雄出手相救,不知阁下高姓大名,师从何人?”
沈砚拱手行礼:“晚辈沈砚,乃青城山剑派弟子,奉师命下山游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本分,不敢当‘英雄’二字。”
“青城山……”王建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朕与贵派掌门玄机子道长有过一面之缘,玄道长剑法通神,没想到其弟子亦是如此了得。”他顿了顿,语气郑重道:“今日多亏了你,若不是你,朕恐怕已遭奸人毒手。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朕必不吝啬。”
沈砚摇了摇头:“晚辈所求,并非荣华富贵。只是如今乱世,生灵涂炭,希望蜀王日后若能登基,能善待百姓,护蜀地安宁。”
王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好一个心怀天下的少年郎!朕向你保证,若朕真能立国,必以‘仁政’为本,让蜀地百姓安居乐业。”他转头对周德权道:“周统领,替朕好好招待沈少侠与苏姑娘,安置在驿馆之中,不可怠慢。”
周德权躬身领命:“末将领旨。”
沈砚与苏凝霜对视一眼,点头应道:“多谢蜀王。”
雨渐渐小了,圜丘坛上的白幡依旧低垂,哭祭仍在继续,但空气中已多了一丝肃杀之气。沈砚知道,这场哭祭不仅是为大唐送葬,更是前蜀立国的序幕。而他与青城山,也在不知不觉中,卷入了这场乱世纷争之中。
三个月后,成都城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王建在百官的拥戴下,于皇城称帝,国号“大蜀”,史称前蜀,定都成都,改元“武成”。登基大典之上,王建身着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接受百官朝贺,意气风发。沈砚与苏凝霜受邀观礼,站在百官之列,看着这位乱世枭雄正式开启属于他的时代。
登基之后,王建果然推行仁政,轻徭薄赋,鼓励农桑,蜀地渐渐恢复了生机。成都城商贾云集,市井繁华,与中原的战乱不休形成了鲜明对比。青城山剑派也正式表示支持前蜀,玄机子道长亲自下山,与王建定下盟约,青城山弟子可入仕为官,也可在蜀地行走,维护治安。
沈砚并未接受王建的官职,而是选择继续游历蜀地,了解民生疾苦。苏凝霜则留在了成都,成为宫中的剑术教头,负责教导禁军将士剑法。
这一日,沈砚游历至剑门关。剑门关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蜀地北方的门户。关楼之上,旌旗招展,守军将士戒备森严。沈砚站在关楼上,眺望北方,只见群山连绵,云雾缭绕,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少年郎,好兴致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砚回头,只见一位身着守军服饰的老者正微笑着看着他。老者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腰间握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铁刀。
“老丈客气了。”沈砚拱手行礼,“晚辈沈砚,路过此地,特来瞻仰剑门关的雄姿。”
老者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北方:“剑门关虽险,但乱世之中,若无强兵驻守,亦难挡强敌。如今北方的岐国,对蜀地虎视眈眈,恐怕不久便会兴兵来犯。”
沈砚心中一动:“老丈此言当真?岐国国君李茂贞素来与蜀王不和,若真要兴兵,剑门关便是首当其冲。”
老者叹了口气:“我守剑门关三十年,历经晚唐乱世,见多了战火纷飞。如今岐国与后梁不和,又觊觎蜀地富庶,出兵只是早晚之事。只是我蜀军将士虽勇,但岐军也非弱旅,这场战事,怕是难以避免。”
就在这时,远处的山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探马飞速奔来,在关楼下翻身下马,大声喊道:“报——岐军五万大军,已逼近剑门关,先锋部队明日便要抵达!”
关楼上的守军将士顿时一片哗然,老者脸色一变,当即下令:“传我将令,全军戒备,加固城防,准备迎敌!”
沈砚心中暗忖,剑门关守军不过两万,若岐军真的五万大军来犯,恐怕难以坚守。他当即对老者道:“老丈,晚辈愿助守军一臂之力,共守剑门关。”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沈少侠乃青城山弟子,剑法高超,若能相助,真是太好了!老夫代表剑门关全体将士,多谢少侠!”
沈砚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关楼内侧,开始熟悉关楼的防御布局。他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而这一战,不仅关乎剑门关的安危,更关乎前蜀的存亡。
次日清晨,岐军先锋部队抵达剑门关下。为首的将领是岐国大将刘知俊,此人武艺高强,深谙兵法,曾为后梁效力,后叛归岐国,深得李茂贞信任。刘知俊骑着一匹黑马,手持一柄开山斧,目光凶狠地望着剑门关:“王建逆贼,竟敢自立称帝,今日我便率军踏破剑门关,直取成都!”
说罢,他下令攻城。岐军将士架起云梯,向着剑门关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箭雨如蝗,石块翻滚,关楼上的蜀军将士奋力抵抗,双方死伤惨重。沈砚手持青冥剑,立于关楼之上,见岐军将士即将爬上城楼,当即纵身跃下,青冥剑舞动,寒光闪烁,几名岐军将士应声倒地。
苏凝霜也奉王建之命,率领一千禁军赶到剑门关支援。她见到沈砚,心中大喜,流萤软剑出鞘,与沈砚并肩作战。两人配合默契,青城剑法与软剑招式相辅相成,杀得岐军将士节节败退。
刘知俊见状,心中大怒,亲自挥斧上阵,直扑沈砚。开山斧势大力沉,带着呼啸的风声,沈砚不敢大意,青冥剑竖挡,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沈砚被震得连连后退,虎口发麻。
“好小子,有点本事!”刘知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更加凶狠地扑了上来。开山斧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沈砚从容应对,青冥剑在他手中运转如风,一次次化解刘知俊的攻势。
激战数十回合,沈砚渐渐摸清了刘知俊的招式套路,心中一动,使出青城山剑法中的绝学“蜀山七式”。第一式“峰回路转”,青冥剑避开开山斧的锋芒,直刺刘知俊的肋下;第二式“云卷云舒”,剑身缠绕,化解刘知俊的反击;第三式“飞流直下”,剑势如瀑布般迅猛,直逼刘知俊的面门。
刘知俊被沈砚的剑法逼得连连后退,心中又惊又怒。他没想到一个少年竟有如此高超的剑法,一时间竟难以抵挡。就在这时,苏凝霜趁机出手,流萤软剑如灵蛇般缠住刘知俊的手腕,刘知俊吃痛,开山斧险些脱手。沈砚抓住机会,青冥剑一剑刺穿了刘知俊的肩膀。
“啊——”刘知俊惨叫一声,不敢恋战,当即下令撤军。岐军将士见主将受伤,纷纷溃退,蜀军将士趁机追击,斩获颇丰。
剑门关一战,蜀军大获全胜,沈砚与苏凝霜立下大功。消息传回成都,王建大喜,当即下旨,封沈砚为“定远将军”,苏凝霜为“翊卫中郎将”,赏赐金银珠宝无数。但沈砚与苏凝霜并未接受官职,只收下了赏赐,依旧选择留在剑门关,协助守军加固防御,防备岐军再次来犯。
武成六年,王建击退岐军多次入侵,蜀地边境趋于稳定。此时的前蜀国力日渐强盛,疆域北抵汉中,南至滇黔,东达三峡,西抵维州,成为五代十国时期西南地区的强国。王建在百官的拥戴下,受尊号为“英武睿圣神功文德光孝皇帝”,声势达到顶峰。
然而,随着国力的强盛,王建的野心也渐渐膨胀。他认为“大蜀”国号不足以彰显自己的功绩,又听闻民间有“汉祚复兴”的流言,便下令改国号为“大汉”,改元“光天”。
国号更迭的消息传出,不仅朝堂之上议论纷纷,江湖之中也掀起了轩然大波。青城山剑派、峨眉山宗门等蜀地本土门派大多表示支持,认为国号更改无关紧要,只要蜀王能护蜀地安宁即可。但一些忠于大唐的江湖势力,如“忠义堂”、“复唐会”等,则纷纷表示反对,认为王建此举是忘本背恩,妄图篡夺大唐正统。
沈砚此时已回到青城山,师从玄机子道长潜心修炼,剑术日益精进。听闻国号更改的消息,他心中颇为不安。他找到玄机子道长,问道:“师父,王建改国号为大汉,是否真的如外界所言,是忘本背恩?”
玄机子道长坐在蒲团上,手中拿着一串念珠,缓缓道:“乱世之中,国号不过是一面旗帜。王建起于行伍,能在蜀地建立基业,实属不易。他改国号为大汉,或许是想借‘汉’之名,招揽人心,扩大影响力,并非单纯的忘本背恩。”
“那江湖中的反对势力,会就此罢休吗?”沈砚追问道。
玄机子道长摇了摇头:“忠义堂与复唐会皆是忠于大唐的顽固势力,他们不会容忍王建更改国号,必然会从中作梗,挑起事端。如今蜀地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你日后下山,务必小心行事,不可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沈砚点了点头:“弟子明白。”
不出玄机子道长所料,不久之后,成都城中便发生了多起针对官府的袭击事件。忠义堂的弟子四处散布流言,称王建是“逆贼”,号召百姓反抗前蜀朝廷,甚至多次袭击官府粮仓、驿站,扰乱社会治安。复唐会则更为激进,他们潜入皇宫,试图行刺王建,虽未成功,但也让王建大为震怒。
王建当即下令,命禁军全力搜捕忠义堂与复唐会的成员,一时间,成都城风声鹤唳,人心惶惶。沈砚奉师命下山,协助苏凝霜处理此事。
这一日,沈砚与苏凝霜在成都城的茶馆中打探消息。忽然,一名身着灰衣、面带伤疤的男子走进茶馆,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坐在了他们邻桌。沈砚敏锐地察觉到,这名男子身上带着一股杀气,腰间似乎藏着武器。
沈砚与苏凝霜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动声色地听着邻桌男子与同伴的谈话。只听那灰衣男子低声道:“明日三更,我们在城外的破庙集合,趁机炸毁皇宫的粮仓,给王建一个教训!”
“大哥,禁军搜查得太紧了,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了?”另一名男子担忧地问道。
灰衣男子冷哼一声:“怕什么?王建逆贼改国号,忘本背恩,我们此举是为了大唐,死而无憾!只要能扰乱蜀地的治安,让王建首尾不能相顾,复唐大业就有希望!”
沈砚心中一凛,没想到忠义堂的人竟然如此大胆,竟敢炸毁皇宫粮仓。他当即对苏凝霜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悄起身,跟在灰衣男子等人身后。
灰衣男子等人走出茶馆,一路向着城外走去。沈砚与苏凝霜远远跟着,不敢靠得太近。走到城外的破庙附近,灰衣男子等人停下脚步,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走进了破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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