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顾况:狂傲与悲悯揉碎进唐时风里
第七十八章 顾况:狂傲与悲悯揉碎进唐时风里 (第2/2页)直到七十岁归隐茅山,他才慢慢放下那份焦虑。有年正月初一,道观里的道士和附近的村民一起喝屠苏酒。按习俗,得从年少的开始喝,轮到顾况时,他却笑着把酒杯递给身边的少年:“我老了,这酒该给你们年轻人喝——你们的日子还长,要好好过,别像我年轻时那样,总盯着愁事儿。”
那天晚上,他写了首《岁日作》:
“不觉老将春共至,更悲携手几人全。
还丹寂寞羞明镜,手把屠苏让少年。”
诗里没有了早年的“我欲升天天隔霄”的愤懑,多了份“让少年”的坦然。他终于明白,不是所有事都能靠“狂傲”解决——接纳自己的衰老,也是对生命的一种悲悯;看着年轻人好好活着,也是一种安慰。
有次他在山里采药,见一只小松鼠掉进了陷阱,他蹲下来,用树枝一点一点把土刨开,把小松鼠救了出来。小松鼠抖了抖身上的土,蹦蹦跳跳地跑了,他却坐在地上笑了半天。道士问他“笑什么”,他说:“你看它多快活,能活着就好,不管是人还是动物,能好好活着就好。”
他的悲悯,从来不是“居高临下的同情”,是“把自己放进别人的苦里”——年轻时为百姓的苦愁,年老时为生命的短叹,连一只小松鼠的安危,他都放在心上。就像茅山的云,看着软,其实裹着满满的温度。
归隐不是“逃”:《闲居自述》里的“刚柔相济”
有人说顾况归隐茅山是“怂了”,是被官场打怕了。可他知道,归隐不是逃,是换一种方式“活”——远离了权贵的勾心斗角,他反而能更贴近想守护的“人间”。
他在茅山住的道观很破,屋顶漏雨,他就找瓦片补;没有粮食,他就跟着老农一起种庄稼。每天天不亮,他就扛着锄头去地里,和老农一起除草、施肥,累了就坐在田埂上,听老农讲“今年的收成能不能够吃”,听村里的媳妇聊“孩子能不能读上书”。
有次下大雨,老农的谷子还晒在场上,顾况跟着一起抢收,淋得浑身湿透,却笑得比谁都开心。老农说:“顾先生,您以前是当官的,哪用干这种活?”他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当官的也是人,也得吃饭——这些谷子是咱们的命,哪能看着被雨淋?”
他写《闲居自述》:
“荣辱不关身,谁为疏与亲。
渐看华发老,方悟少年非。
眼暗看书少,身闲隐者稀。
朋来唯有酒,意合即知音。”
诗里的“荣辱不关身”,不是真的不管世事,是不再为“官大官小”纠结,专注于眼前的“人和事”——和老农一起种庄稼,和道士一起炼丹,和少年一起喝屠苏酒,这些“小事”里的温度,比官场的“荣辱”珍贵多了。
他还常跟道士聊“陶令”(陶渊明),说“陶令果何人?悠然自适者”。他佩服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更佩服他“采菊东篱下”的坦然——既能硬气地拒绝官场,也能温柔地接纳田园。他自己也是这样:对权贵,他是“还君明珠”的硬骨头;对百姓、对生命,他是“让少年屠苏”的软心肠。
有天傍晚,他坐在茅山的石台上,看着夕阳把云彩染成金色,远处传来老农的山歌。他忽然觉得,这一辈子没白活——虽然没当过大官,没写过“传世名篇”,但他没向权贵低头,没辜负百姓的苦,没浪费自己的真心。狂傲也好,悲悯也罢,都是为了“好好活着,好好对人”。
后来有人问他:“您这一辈子,最骄傲的是什么?”他想了想,笑着说:
“是没让骨头软下去,也没让心肠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