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杀父之仇!皇爷爷报乎?【为盟主AyeSire7加更1】
第154章 杀父之仇!皇爷爷报乎?【为盟主AyeSire7加更1】 (第2/2页)他没有弯腰,只是垂眸俯瞰,目光如同审视一件极其危险又极其重要的器物。
“朱允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压碎人脊梁的重量:“你说,这盒子里装着关乎你父王死因的证据?”
“是……皇爷爷……”
朱允熥抬起头,泪水混着血水滑落,声音哽咽却坚定。
“你说,赵乾因此被灭口,赵丰满、沈浪等人为送此物赴死?”
“是!”
“你说,这是赵丰满给你的?他现在去赴死了?”
“是!他说他要跟他兄弟一起,还说他们是今天的人做今天的事。把这个盒子交给孙臣,全看孙臣本心,是否交给皇爷爷。”
“你说,你遭人阻挠威胁,甚至被以姐姐性命相挟?”
“是!孙臣绝无虚言!”
“好。”
老朱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咱姑且信你这份拼死闯宫的勇气。”
但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极其锐利和多疑:
“但这盒子里的东西,是真是假,有无篡改,是否被人利用来行构陷之事……咱,需要查证。”
他根本不会因为朱允熥的悲愤和血性就完全相信这一切。
他甚至怀疑,这背后又是张飙的毒计。
“你将铁盒呈上。”
老朱命令道,却依旧没有亲自去接,而是对旁边另一名心腹老太监示意了一下。
那老太监战战兢兢地上前,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炸药般从朱允熥手中接过了那个被血侵染的、湿漉漉的铁盒,然后低着头,高举过顶,呈到老朱面前。
老朱依旧没有用手去碰那盒子,只是用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盒子上的血迹、锁扣的痕迹、甚至边角的磨损。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提供信息。
“打开它。”他命令道。
老太监颤抖着打开盒盖。
老朱的目光如同鹰隼般落入盒中。
那几本陈旧的账册,那几封泛黄的信函,以及那块刺眼的明黄丝绸碎片,每一样东西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但他没有立刻去翻阅,而是直接下令:“来人,传咱旨意。”
“一,即刻秘召信国公汤和、开国公常升入宫!让他们直接从西华门进,不得声张!”
“二,让太医院院判刘纯,以及所有洪武二十五年后为太子诊过病、开过方的太医,立刻到偏殿候着!”
“分开候着!没有咱的旨意,不准交谈,不准离开!”
“三,核查兵部、五城兵马司,今日是谁安排的巡逻路线?为何几天都找不到李墨、武乃大二人,今天突然就找到了?还有赵丰满是怎么将铁盒交出去的?有没有备份交给其他人?都给咱查清楚!”
“第四!”
他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那铁盒中的物件上,眼神幽深得可怕:
“将盒中所有物品,立即誊抄三份!原物封存,没有咱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触碰!”
“一份咱要亲自查看,一份送至汤和处,一份送至经历司,由几位负责账目文件的专人,共同核验!”
这一连串的命令,又快又狠,滴水不漏,充分展现了一个多疑帝王在面对可能动摇国本的惊天秘闻时,那种极致的冷静、冷酷和掌控欲。
他不会偏听偏信任何一方,他要调动所有可能的力量,从不同角度去验证、去剖析这个铁盒里的秘密。
他要确保自己看到的‘真相’,是尽可能接近真实的,而不是被人精心设计好的‘真相’。
最后,他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朱允熥,眼神复杂。
这个孙子今天的举动,打乱了一切,也揭开了一个他或许永远不想面对的盖子。
“允熥!”
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丝,但依旧带着审视:
“你今日所为,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暂且去偏殿歇着,咱……需要问你话时,自会传你。”
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只是将他暂时控制起来,既是保护,也是隔离审查。
朱允熥听到‘死罪可免’,心中稍稍一松,但听到后面,知道皇爷爷并未完全相信自己,心中又是一紧。
但他已经做到了极致,剩下的,确实只能交给皇爷爷和‘明天’了。
他立刻叩首:“孙臣……谢皇爷爷恩典。”
两名侍卫上前,小心地将他扶起,带往偏殿。
然而,就在两名侍卫刚要扶着朱允熥转身的时候,老朱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寒铁坠地:
“等等——!”
侍卫立刻停下脚步。
朱允熥也艰难地站稳,抬起沾满血污和泪痕的脸,看向那位至高无上的皇爷爷,眼神里带着迷茫和一丝残留的决绝。
老朱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缓缓扫过朱允熥的脸,似乎要穿透他的皮肉,直窥他灵魂最深处的想法。
殿内空气再次凝固,蒋瓛和心腹太监们都屏住了呼吸。
老朱沉默了足足有十几息,才用一种听不出任何情绪的、极其平静的语调,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允熥,咱问你。”
“倘若……倘若你父王之死,查来查去,最终……与你某位皇叔有关。”
“你,待如何?”
轰隆——!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骤然劈在了朱允熥的头顶。
不仅是他,就连扶他的锦衣卫都骇然变色,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恨不得自己此刻是聋子。
这个问题太诛心,太可怕了!
直指天家最残酷、最血腥的疮疤!
朱允熥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他显然被这个假设惊呆了,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皇叔?害死父王?
他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位藩王叔父的面孔,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他。
但仅仅是一瞬间。
那股支撑他闯宫、杀人的悲愤和仇恨,那股源自丧父之痛的极致痛苦,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他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还带着些许怯懦和伤心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原始的、冰冷的杀意,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斩钉截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字:
“杀——!”
这个字,清晰、冷冽、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回荡在死寂的大殿中。
好家伙!
好刺激!
周围的锦衣卫、太监、宫女,听到这个字,整个人脑子都炸了!
而老朱的脸上,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无法控制的愕然和震惊!
他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向后倾了一下身体,仿佛被这个字眼中蕴含的冰冷杀意刺痛了。
他预料过朱允熥会害怕,会犹豫,会痛哭,甚至会请求皇爷爷做主……
但他万万没想到,得到的竟是如此干脆利落、如此狠绝的一个‘杀’字!
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余岁、平时怯懦寡言的少年能说出来的话!
这狠厉,这决绝……像谁?
一丝极其复杂、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的意外欣赏,在他眼底最深处一闪而逝,但随即就被更浓的帝王疑云和震怒所覆盖。
他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而充满压迫:
“杀?好一个‘杀’字!”
“为了报仇,不惜骨肉相残,毫无人伦亲情!如此心性,与禽兽何异?!”
“就凭你这句话,咱就留你不得!”
帝王的猜忌瞬间占据了上风。
一个对叔叔都能毫不犹豫说‘杀’的孙子,将来会不会也对其他兄弟、甚至对他这个皇爷爷举起屠刀?
这种不受控制的复仇火焰,太危险了!
面对皇爷爷的雷霆震怒和‘留你不得’的死亡威胁,朱允熥的身体害怕得抖了一下,眼中却闪过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伤心。
他伤心于皇爷爷的斥责和不能感同身受,恐惧于死亡。
但当他看到皇爷爷那双充满了怀疑和审视的眼睛时,一股莫名的勇气,或者说破罐子破摔的绝望,再次涌了上来。
他不仅没有退缩,反而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带着血泪的诘问眼神,直视着老朱那可怕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反问道:
“皇爷爷!”
“孙臣也想问您!”
“如果……如果有人谋害了您爹,谋害了仁祖淳皇帝!您……会怎么做?!”
“您会顾念人伦亲情吗?!”
轰隆——!!
这句话,比刚才那个‘杀’字,更像是一道惊天巨雷,狠狠地劈在了老朱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如同被瞬间石化,僵在了原地!
脸上的震怒、阴沉、猜忌……所有表情都凝固了,只剩下无比的愕然和一种被戳中最痛处的、难以置信的震惊!
他朱元璋,一介布衣,登临九五,一生杀伐果断,何曾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还是用他早逝的、辛苦一生的爹来类比质问!?
但这句话,却又如此刁钻,如此狠辣,直接撕开了所有虚伪的包装,直指核心。
杀父之仇!这是人性最底层、最无法化解的仇恨!
“你……你这逆孙!”
巨大的震惊和暴怒如同火山般喷发,老朱猛地一步跨到朱允熥面前,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啪’地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朱允熥的脸上!
这一巴掌极其沉重,朱允熥直接被扇得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嘴角瞬间破裂,鲜血直流,半边脸颊高高肿起。
但出乎意料的是,朱允熥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他只是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抬起头,那双眼睛里,恐惧和伤心似乎被彻底打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冰冷的、近乎绝望的平静和决绝。
他看着暴怒的皇爷爷,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不共戴天!”
老朱气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暴戾和一种被彻底冒犯的疯狂。
他再次抬起手,准备将这个‘毫无人性’的逆孙当场毙于掌下。
然而,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朱允熥那双清澈却又死寂的眼睛,看到他红肿的脸颊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再想到他今日闯宫的血勇、以及他口中那关于标儿死因的‘证据’……
尤其是,那句‘如果有人谋害了仁祖皇帝您会怎么做’的诛心之问,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竟然让他那凝聚了杀意的手,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想起了标儿,那个仁厚却早逝的儿子。
他想起了常氏,那个温婉的儿媳。
他想起了这些年,自己对允熥姐弟的忽视和冷落……
一种极其复杂的、混合着暴怒、愧疚、猜忌、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的情绪,最终压倒了他那纯粹的杀意。
高举的手,最终无力地、却又无比沉重地放了下来。
老朱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地盯着倒在地上的朱允熥,看了良久良久。
最终,他转过身,不再看朱允熥,声音变得极其疲惫,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对两名锦衣卫挥了挥手:“带下去。”
“囚禁于北五所空殿,派可靠之人看守,一日三餐不得短缺,但没有咱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他也不得踏出殿门半步!”
“今日殿内发生的一切,若有半字泄露,所有知情者,一律凌迟处死,诛九族!”
“臣……遵旨!”
两名锦衣卫心头巨震,连忙躬身领命。
北五所……那是冷宫所在之地,比偏殿的软禁要严厉得多。
皇上这到底是保他,还是……
两名锦衣卫再次上前,这一次,几乎是半拖半架地将朱允熥从地上扶起,带离了大殿。
朱允熥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在那转身被带离的瞬间,最后看了一眼老朱那高大却显得有些孤寂和僵硬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
殿门再次缓缓关闭。
老朱独自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脚下是摔碎的参汤和尚未干涸的血迹。
他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孙子的那句话:‘如果有人谋害了仁祖皇帝您会怎么做?’
还有那个冰冷决绝的‘杀’字。
良久,他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叹息。
【冤孽……都是冤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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