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分房子,太高兴
第154章 分房子,太高兴 (第2/2页)“不能这么着。”钱程习惯性的抽烟,“老三这次没回来,要是老四不参与分房子,那我当大哥的做主,朝南的大房子给他们住。”
“咱得让他们知道,不管是哥姐还是弟弟都念着一家人的感情哩。”
“然后南边的你俩住,北边的我和你嫂子住。就是因为你俩以前受冻了,来了海滨市可不能再受冻!”
钱夕争执:“你们住不开。”
“我这么想的。”钱程摆手,“孩子不住卧室里头,咱三家人是一家人,那孩子们就得一碗水端平。”
“所有孩子住客厅,这客厅多好呀,妹夫你会木工,回头打上几张上下床,先住到他们成大姑娘大小伙子再说!”
他对媳妇说:“红霞,我是老大,老大就得吃亏,好不好?”
“你是当家的。”马红霞已经迫不及待地推开了北卧的门。
能在城里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这是她一辈子不敢想的事。
但钱夕和陈寿江倔强的很,硬生生将大嫂推进了南向次卧。
陈寿江脱掉鞋子在北卧床上躺下:“我已经要睡觉了,我们两口子就睡这屋!”
马红霞无话可说,也不关注其他事情了,只是一个劲的看卧室情况。
月光透过新擦的玻璃窗洒在水泥地上,形成一片银色的光斑。
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刷着绿漆的窗框,又摸了摸墙壁:“真光滑,不是土坯墙啊。”
“是砖混结构。”钱进解释道,“这是新楼盘,墙里应该还加了保温层,冬天不会太冷。”
钱程走到窗前,说道:“我记得这个地方,这是南庄,我下乡之前经常跟同学朋友来这边抓蚂蚱烧着吃。”
“我离开时,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呢,如今已经建成了工人新村,时间,真快!”
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形成水印。
陈建国突然喊起来:“爸爸,爸爸你快过来……”
陈寿江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光着脚跑到厨房去。
结果五个孩子正在拧水龙头:“咱家也有自来水喽。”
钱途着急的劝说弟弟:“关上吧,快关上吧,水太珍贵了,别浪费呀。”
“水有啥珍贵的?俺林场……”老二陈爱国正要争辩,结果挨了老爹一巴掌。
“你要不然回林场去?”陈寿江吼他。
他把孩子们从厨房轰走。
钱途很高兴:“妈,咱家里以后有自来水了!不用去井里挑水了!”
小丫头钱红还偷偷跟母亲说:“妈,是甜的,不是碱水……”
钱夕搂着闺女抱起来:“妈妈的故乡呀,水都是甜的。”
“大海里水也是甜的吗?”小丫头好奇的问。
钱进笑:“明天让你妈妈带你去尝尝。”
魏清欢给他准备了个网兜,里面是几条新毛巾和香皂:
“先凑合用,明天我带你们去百货大楼置办日用品。”
马红霞举起自己带的提包:“不用了,四兄弟,我们带着毛巾这些家伙什来的。”
钱进说:“那也留下吧,多了总归是好的。”
“挺晚的了,你们赶紧收拾一下,咱们都该睡觉了,我也得回去了。”
孩子们已经从大人的话里知道了自己要打地铺的命运。
他们毫不在乎,各自选了喜欢的地盘。
陈建国两兄弟抢了卧室靠窗的位置,并为谁离窗户更近而争吵。
钱途则看中了进门后的过道,说这里“像条小胡同,好玩”。
“你们是以后打地铺,今晚用不着,今晚有个空房间给你们住,还有床呢,不过你们得挤一挤。”钱进说着领他们去主卧。
五个孩子立马爬上床在上面开始打滚。
钱进去招呼钱程和钱夕:“明天早饭你们得自己买,还有粮票吧?这个工人新村门口就有一家国营早餐铺子,我吃过了,这里的小笼包好吃……”
他没说完,钱夕突然抓住她的手:“老四,你掐我一下。”
“啊?”
“我怕是在做梦。”钱夕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重量,“这真的是我们的家了吗?你说我们现在住的比以前咱那个家还要宽广呢!”
钱进用力回握姐姐粗糙的手:“是真的。你们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而且这算什么,你们不知道吗?咱钱家祖宅是别墅!”
马红霞问道:“啥是别墅?”
钱进把自己住过的银滩公园招待所情况讲给哥姐两家人听。
陈寿江和马红霞听的跟钱夕一样的状态。
难以置信!
如梦如幻!
钱程是老大,对此有所知晓但毫不在意:“那都是老辈的事了,不是那些事,咱兄弟们也不用都去下乡,我更不用一早下乡!”
说起这事他有些怨气。
但最终看着这房子又笑了起来:“反正一切都挺好的。”
他指向南向窗台:“红霞,这阳台能进阳光,准能种菜!我明天我就去买种子,咱搞点盒子箱子的,在里面放上土,种点小葱大蒜……”
钱进愕然:“至于吗?”
钱程搓搓手:“种地种习惯了,眼前有土心里踏实。”
连在城里安家想的首先还是种地。
收拾好床铺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五个孩子很快就睡着了,像五只挤在一起取暖的小动物。
他们很困了。
白天尽管睡了一会,可是依然严重缺觉。
钱进觉得钱程两口子更缺觉,就想走。
结果钱程很亢奋,拉着他不让走:“妹夫,你那里有酒是不是?”
陈寿江从帆布包里摸出个绿漆脱落的军用水壶,露出尴尬的笑容:“老四,姐夫可不是舍不得给你这酒当礼物,是拿不出手。”
“这是俺林场自己酿的高粱烧,便宜,不好喝,我是带着路上解乏提神用的。”
钱程说:“少废话,来,给咱哥们一人弄一杯,再聊两句。”
房间里有杯子,钱进喝了一口酒,辣得人喉咙生疼。
这酒确实不好喝。
陈寿江问钱夕:“媳妇,那我现在可以痛快的喝了?”
钱夕笑:“回家了,你随便吧,反正别给我吐家里。”
“多好的房子,”她又去抚摸雪白的墙壁,“咱可得好好爱护,谁都不能破坏房子。”
钱程不说话,只是低头一口一口的抿着白酒。
钱进招呼他,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挂着一层雾水:“多少年了,十几年了,我做梦时候就梦到回到海滨的家里睡觉。”
“今晚回来了,真回来了!”
钱夕过去搂着哥哥肩膀,再次流下眼泪。
钱进理解不了他们对家乡的感情。
也理解不了下乡知青对于能回城还能在城里有房子的执念。
钱夕哽咽的说:“我也是,我做梦的时候总想起小时候,那才建国没几年。”
“你背着我去赶海,咱去挪口那里赶海,那里海螺多,回你总把最大的海螺让给我玩。”
她摸了摸钱程的额头。
那个小时候甚至都背不太动她这个妹妹的哥哥,如今额头已经有了深深的皱纹,手掌粗糙得像砂纸。
“哥。”她刚开口,就被钱程紧紧抱住了。
钱程终于哭了起来。
钱进也使劲抹眼睛。
还偷偷往眼角擦唾沫。
其实这一幕挺让他感慨的。
两个年近中年的兄妹,在这个深夜里抱头痛哭,像是要把这十年受的苦都哭出来。
可感慨是一回事,能感同身受是另外一回事。
他确实哭不出来。
钱进只好悄悄退到厨房,给他们留出空间。
然后他看见马红霞正用新毛巾蘸着自来水,一点一点擦着灶台,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婴儿的脸。
“嫂子,明天再收拾吧。”钱进苦笑道。
马红霞摇摇头,说道:“我也睡不着,我收拾收拾家里,四兄弟,这个灶台怎么用?我、我不怕你笑话,庄稼人没见过。”
钱进教她用煤气灶:“这个还真是挺危险的,我教你使用,你不准让其他人用更别让孩子碰。”
“这个煤气罐要是爆炸了,这栋楼都得受影响。”
“那算了,我们不用了。”马红霞吓得连连摇手。
钱进讪笑:“也没那么严重,我有点夸张了,另外这是个新煤气罐、新煤气灶,你们只要按照标准去用,不会出事的。”
他教马红霞怎么开煤气罐、怎么点火、怎么关闭煤气罐。
最后他把带来的粮本递过去:“粮本和副食证你们先用着。”
“出了小区往右走二百米就是供销社,油盐酱醋都能买。往左拐是国营菜店,早上七点开门。”
马红霞感激的说:“你大哥上辈子修了福,这辈子有你这么个好弟兄。”
“不过四兄弟,你说,这房子……真的就这么给我们了?不会有人来收走吧?”
“不会。”钱进斩钉截铁地说,“嫂子你放宽心吧,房屋证书上写的是我的名字,以后我会过户给你们。现在政策变了,私人房产受保护!”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马红霞踏实的笑了起来。
“自家的楼房,你说说,这睡觉得多踏实?这做梦都得甜滋滋的!”
钱进看哥姐还在抱着哭,便索性自己先走。
马红霞急忙招呼两人,两人擦了眼泪来送他。
钱进拍拍哥哥肩膀:“大哥,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你们明天继续去我家玩,咱们有的聊,你们也有的哭。”
“不哭了,还哭什么?”钱夕擦着眼泪开始笑,“以后都不哭了,哎呀,爹娘、爹娘在天上今晚一定很高兴。”
“我明天就给老三写信,等老三来了,咱这个离散十年的家庭,就可以彻底团聚了!”
钱程挥手说:“还写什么信?发电报,咱们明天给他发电报!”
钱进也挥挥手,轻松的走下台阶。
挺好。
一切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