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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五章 伯利恒之星-骑士团(下)

第三百五十五章 伯利恒之星-骑士团(下) (第2/2页)

这场比武大会可以说是对骑士们的嘉奖——因为他们再次夺回了大马士革,也可以说,是新的征途展开之前的一场热身,每个骑士踊跃不已。
  
  只是以往从无败绩的威廉.马歇尔,以及另外几个常胜不败的老骑士们并未下场,只在一旁的坐席上欣赏、叫好或是大骂,当有好事的人问起来的时候,他们说:“也该让年轻人们来展示一下他们的身手啦!”
  
  事实上,若是他们若是下场,冠军很有可能依然是属于他们的,毕竟他们的经验和累积的恩惠绝不是年轻人可比的,但谁都知道,这场比武大会的召开者正是塞浦路斯领主塞萨尔,而召开这场大会的目的是为了招募骑士。
  
  就连腓特烈一世身边的骑士都会羡慕塞萨尔的骑士所能得到的福利和俸金,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更让人们惊讶的是,一向在人前很少显露自己的塞萨尔,却在这场比武大会之前做了一番不短的演说。
  
  起初的时候,当人们听见他说:“仁慈乃是对神之爱的一种延伸。”时,并不觉得惊奇——塞萨尔所做的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确实叫无数人分享了天主所赋予他的恩惠。
  
  即便是他的敌人,也只能借此来嘲笑他过于软弱,犹如一个女人,却无法否定确实有很多人受到了他的帮助。
  
  他又说:“耶稣基督曾说,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么爱你们,你们也要怎么相爱,应当给饥饿者食物,给赤身裸体者以衣服,收留无家可归的人,看望病人和监狱中的人,你要尽心尽力尽意爱主,你们的神,这是诫令中的第一桩,而且是最大的。
  
  其次,就是要爱人如同爱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中一切道理的总纲。”
  
  这同样是经书上的话,人们频频点头。
  
  之后,他继续说道:“不爱他所看见的兄弟,就不可能爱没有看见的上帝。因此耶稣基督又对门徒说,你在祭坛上敬献祭品的时候,若是想起来兄弟曾经对你抱怨,你就应当将祭品留在祭坛前,先去与你的兄弟和好,再来祭献。”
  
  这也说的没错啊,骑士中传开了一阵窃窃私语,因为塞萨尔身边正站着他最信任的侍从朗基努斯,他们以为这番话是对着朗基努斯的兄弟们所说的。
  
  “人不可占有土地的所有产品,应当从中拿出一部分给贫苦的邻居,要去帮助那些最需要帮助的人,收割庄稼,采摘葡萄和橄榄时,应当将落穗和掉在地上的果子,留给寡妇和孤儿,外方人和穷人。
  
  每过三年都应该拿出全部出产的十分之一,施舍给那些无产业的人,以及在你城中聚集、寄居的人和孤儿寡妇,让他们能够得以饱足。
  
  而到了第七年——就是安息年。这一年,田地和葡萄园都应该得到休息。无论它们产出了什么,也应该留给穷人,甚至于剩下的野兽也可以吃。”
  
  这番话虽然也是经书上的,就有些令人彷徨不定了。
  
  因为在经书中,耶稣基督所指的外方人,可能就是异教徒和异端……难道他们也该受到施舍与看护吗?教士们可没那么说。
  
  “将慷慨存在你的宝库里,他会救你于免于任何灾难,而你的仁慈胜于任何利器,他会代你攻打仇敌。”若塞萨尔只说到这里,教士们脸上的笑容或许还可维持,但他在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往下说去。
  
  “耶稣基督也曾说过,他是一个好牧人,他是羊的门,所进来的必然得救,并且出入得草吃。
  
  我认识我的羊,我的羊也认识我,正如父认识我,我也认识父一样,并且我愿意为羊舍命。
  
  我另外有羊,不是这圈里的,也必须领他们来,他们也要听我的声音,并且合成一群,归一个牧人。”
  
  虽然这里塞萨尔依然引用了经文,但即便是最愚钝的骑士也听懂了,这真是一个狂妄的人……他们在心中感叹,但又不得不承认。他在此时引用耶稣基督曾经说过的话,是那样的合情合理。
  
  是的,他并不单将基督徒看作他的羊。更确切的来说,人们说他处事公正,正是因为他事实上对基督徒,撒拉逊人,突厥人,甚至于以撒人都是一样的,只要他们愿意走他的门——愿意遵从他制定的法律,他们就是他的羊,他愿意为他们舍命。
  
  事实上,他也正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告诉那些想要成为他麾下骑士的年轻人,他不会容忍任何一种罪恶,犹如不会容忍那些进入羊圈里的狼和那些不信他的羊。
  
  那么,我是否应当遵从他的旨意呢?
  
  叫人没有想到的是,塞萨尔如此坦白,倒是让更多的骑士坚定了他们心中所想,他们虽然英勇,不惧痛苦和死亡,但他们对于羞辱平民,强暴女性、屠戮无辜没什么兴趣,只是总被裹挟着往前走。
  
  如果他们不那么做,反而会在骑士中遭到嘲讽,认为他们过于怯懦,但他们知道他们的本心并非如此,若他们的领主能够作此要求,对于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彻底的解脱。
  
  不过也有人虽然不屑于塞萨尔的懦弱,却依然参加了比武大赛的。
  
  他们想,如果他们的对手都是一群胆小鬼,岂不是可以白得许多盔甲和马匹,还有塞萨尔以及另外几位君王所给予的奖赏吗?
  
  但这些家伙很快就失望了,仁慈并不会让长矛的矛尖变钝,也不会让骑士的决心动摇,相反的,有了一个坚定的目标,他们的胆气反而更足,力量也更大。
  
  这些人的阴谋不但没能得逞,反而都被打下了马,狼狈不堪,虽然他们的领主也代他们缴纳了赎金——毕竟大战在即,他们不可能没有马匹和盔甲,但依然一派灰头土脸,只能在心中暗暗诅咒了几声作罢。
  
  塞萨尔再次收获了一批与他志同道合的年轻骑士,还有他们的扈从与武装侍从。
  
  虽然扈从和武装侍从并不属于塞萨尔,但如人们所说,仆随主人,毕竟主人是随时可以驱逐和更换侍从的,如果侍从的所为不从他的意,他就不可能继续留在主人的身边。
  
  塞萨尔虽然将原先的军队留下了一半在大马士革,但等到比武大会结束,他麾下的骑士甚至要比原先还要多出一倍来,这个结果就连一向信任他的理查都感到有些惊讶。
  
  更多人则感到欣喜,尤其是大马士革的居民和往来这条商路的商人,他们甚至给塞萨尔带来了许多有关于霍姆斯和哈马的情报。
  
  “霍姆斯现在的总督大宦官米什特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一个撒拉逊人商人沉吟良久,才犹犹豫豫的回答道,“虽然我的看法或许会引来您的嘲笑,但我必须得说他是一个忠诚的人。”
  
  在加利利海之战中,大宦官是和他的主人努尔丁一起被俘的。
  
  米什特金是一个努比亚人,但皮肤并不如常见的努比亚人那样黑,他们都说他的母亲可能是一个白人,而他被阉割的时间应该不是在少年时期,因为他身材高大,并且蓄着稀疏的胡须。
  
  他沉默寡言,即便雄狮已经奄奄一息,他依然忠诚的匍匐在他的身边照料,直到最后一刻,相比于其他撒拉逊人的嚎啕与失态,他的痛苦显然是寂静的。
  
  也是他前来向塞萨尔陈情,诉说无人敢为苏丹努尔丁净体,那位大宦官只是想请求塞萨尔能为他找个有胆量的撒拉逊人,对方当时大概也没想到,塞萨尔愿意接过这个重任。
  
  对于一个基督徒骑士来说,他能够容许努尔丁有尊严的度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而愿意去抚慰一个死者,完全是出自于他个人的善心。
  
  塞萨尔依然清晰的记得大宦官向他跪下,并且将额头碰触他脚面时的触感,有炽热的液体落在了他的脚上——那是泪水。
  
  可能大宦官更愿意自己来为他的主人做最后的装裹,无奈的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若是如此做——不是尊敬,反而是亵渎。
  
  最后他们护送努尔丁的棺椁一路回到阿颇勒,大宦官也像是一个有形的影子,在短短几天内,他就可怕的消瘦了下去——人们都以为他会因此一蹶不振,随着努尔丁一同迈入天国的时候,他却又振奋了起来,尤其是越接近阿颇勒,他就越精神奕奕,一双眼睛中射出了迫人的寒光,仿佛有一种具有奇效的药物灌注到了他的体内似的。
  
  而在之后的种种闹剧和争斗中,他却像是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直到塞萨尔逃离了阿颇勒,在大马士革才终于又听到了他的名字。
  
  很显然,在这场同室操戈,兄弟阋墙的惨祸之中,他和第一夫人成为了最后的胜利者,而他们所扶持的最小的王子萨利赫,只不过是他们的傀儡。
  
  塞萨尔只见过萨利赫几面,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他的两个已长成的兄长要比他有存在感得多。
  
  塞萨尔不确定这个小王子是否有什么过人之处,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并不是如鲍德温那样在少年时便被看出具有出众天赋的人。
  
  “他对霍姆斯的人如何?”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吧。”
  
  商人苦笑的说道,“当然不是以您为基准,若是以您为基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在场的人都懂得他的意思,“他从阿颇勒带来了一支一万人的大军,又在不断地招募更多的士兵,而霍姆斯城中的居民都被要求缴纳战争税——几乎是他们家产的大半,有些人逃走了,但只要他们没有带走财产,大宦官似乎也并不在意。
  
  我曾经以捐献军资的名义前去觐见过他,”商人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有些忐忑的神情,“我很难形容他的神情。但若是我在其他地方见到了这样的人,总会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与他见面。”
  
  “那么说他确实是一个危险的敌手。”腓力二世担忧的说道,腓特烈一世却不屑一顾,“一个阉人,一个阉人能够做什么?他已经连男人都不是了!”
  
  说罢,他便爆发出一声痛快的大笑。而他的儿子小亨利却仿佛陷入了沉思。他与理查交换了一个眼神,腓力二世的担忧并不是没有来由的,一个人,尤其是男人已经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他必然另有寄托。
  
  而这个寄托是什么呢?无论是努尔丁以往的荣光,还是撒拉逊世界的统一,又或者是真主的威名。
  
  无论是哪一样,十字军都会将其击破,这个不是男人的男人甚至可能比伊本还要棘手。
  
  ——————
  
  太阳再次离开了这个世界,黑暗笼罩了霍姆斯的屋舍与田园,大宦官跪坐在丝毯上,一丝不苟地做着今日的最后一次礼拜,礼拜结束,他依然不曾起身,而是静静的向着真主祈祷,他可能是仅有的几个知晓那桩秘密的人。
  
  而这桩秘密从赞吉在最后的那一年,传到了他的次子努尔丁那里,又从努尔丁的手中传到了他的手中。
  
  而这个秘密又因为囚禁了约瑟林三世的原因,叫第一夫人也有所触及,只是她不曾端详整个事情的全貌。
  
  毕竟这件事情直接涉及到了赞吉的荣誉。
  
  赞吉虽然是一个王朝的奠定者,又是阿拔斯王朝哈里发的“艾塔伯克”。
  
  但事实上,你若是翻阅过那本他用生命撰写的史书,你就会发现,在苏丹的整个生涯中,大部分时间与之战斗的是撒拉逊人而非法兰克人,他一直在致力于统一整个叙利亚地区。
  
  他通过婚姻得到了霍姆斯,又通过军事威慑夺取了大马士革,直到生命的最后几年,他才开始攻打埃德萨,而埃德萨的陷落,简直就和大马士革第一次陷落时那样,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最初的原因是因为约瑟林二世曾经沿着幼发拉底河一路攻打和掠夺大马士革周围的城邦,赞吉发现之后——这个发现用得就非常的微妙。
  
  难道约瑟林二世或者说是法兰克人,是第一次劫掠撒拉逊人吗?当然不是,而且我们都知道,在这个时代,一支大军如果想要聚合,开拔和远征的话,动静大得简直是百里之外的人都能知晓,更别说是往来的商人、牧人和巡逻的骑兵了。
  
  但在记载中,赞吉大军简直就像是在真主的召唤下,一刹那间便从阿颇勒来到了埃德萨。
  
  在教士的记载中,说到他的兵士之多,犹如天上繁星,放眼望去,城外的原野全是人和帐篷,而且更为古怪的是,当时约瑟林二世不但离开了埃德萨,还将军队全都带出了城市,城市中竟然只有工匠、商人和教士。
  
  代理埃德萨的竟然是一个主教,而赞吉并未浪费时间,他在派遣使者要求埃德萨投降的同时,便已经开始挖掘城墙,而他遭到的反抗是那样的微弱——埃德萨城中的人并非个个都是懦夫,他们确实尽其所能的反抗了,但他们甚至不是士兵,也没有更多的器械和武器,你要他们怎么做呢?
  
  在埃德萨陷落后,赞吉所得到的好处是毋庸置疑的。
  
  这毕竟是撒拉逊人节节败退后的第一场胜利,并且向世人们证明,法兰克人并不是战无不胜的。
  
  撒拉逊世界中人心震荡,人们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赞吉身上,没有人再提起赞吉原先也只是一个奴隶,一顶顶尊贵无比的高帽子被撒拉逊人的埃米尔、苏丹与哈里发戴在了赞吉的头上,像是萨拉丁现在用的胜利王,还有撒拉逊人的荣耀,哈里发的保护者等等等等。
  
  大宦官跪坐在丝毯上,嘴角浮现出了讥讽的笑容。
  
  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努尔丁曾经给他看过一份写给赞吉的文书。
  
  文书上是这么称呼赞吉的……
  
  埃米尔,将军,大帝,公正者,真主之助,胜利者,独一无二者,我教之基石,撒拉逊人的梁柱,信仰之光——对,就是努尔丁后来所得到的那个——撒拉逊人的庇护,王朝之珍宝,众王之王苏丹,叛徒的惩罚者,撒拉逊军队之元首,诸王之王,胜利之光,叙利亚的领袖,埃德萨的征服者……
  
  从这些头衔便可看出赞吉当时的地位可谓如日中天,人们都说埃德萨的胜利乃至吹响了反攻法兰克人的号角,而他确实也在大肆招募士兵,建造攻城武器,但令人感到惊讶和惋惜的是,44年底,他才攻下了埃德萨,46年的一月份,他便死于刺客的谋杀。
  
  迄今为止,大宦官依然不能确定赞吉的死,是否与埃德萨的沦陷有关?
  
  是否在他成为了撒拉逊人的精神首领之后,那个秘密也成为了一桩即便是赞吉也绝对不可以暴露的弱点?
  
  而苏丹努尔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决定远征亚拉萨路,又为的是什么呢?
  
  或许正是为了在这个秘密泄露之后,赞吉以及他的后人可以依然屹立于叙利亚,乃至整个撒拉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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