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斩云截霓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斩云截霓 (第2/2页)他刚要开口,便见早有几个族中女子贴了过去,在向陈珩温声解释。
这“破鸷戏”说来不过是一类比拼神意的游戏。
双方需将金箭置于半空,再将念头附在那金箭上,一方要驱策金箭去攻,一方去守,若攻方令金箭近了守方身周,便算得胜,反之亦然。
而之所以会有“破鸷”之名,还得追溯到陈氏先祖陈谦正那时。
这位曾因在神魄较量上输与了一头鸷妖,被抢走造化,事后一直念念于心,特意耗费心力创出了一门打磨神意的秘法,还传给后辈,意思为不忘屈耻。
而陈展之所以敢说出这话,也是因在“破鸷戏”里,那驱策金箭的并非是什么法力、神力,仅是陈谦正当年所创的秘法。
谁将那法子练得愈纯熟,谁便能愈能与金箭动作相契,将之操纵自如。
而陈谦正乃是陈氏先祖,一应虚皇陈氏中人自然早将那秘法当之家学,自幼便得传授,可谓烂熟于心。
陈展提出这搏戏,倒也不是真想同陈珩以金箭较技一番。
这人里内意思,却还是在暗暗拉拢那些正游离不定的陈氏族人。
在劝诫这些人,陈珩终究与他们不是相同出身,日后共处,或难与他们是同一条心。
“原来如此。”
在听得那少女解释过后,陈珩坦然道:
“我并未习得那门秘法。”
陈展虽早料得此遭,但见陈珩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莫名有种一拳落了空的无力。
他眼神不觉一厉,忽笑道:
“哦,那太和真人是要认负了,既然如此,还请满饮一杯。”
陈辛闻言刚要起身劝阻,不远处忽有一阵冷笑声响起。
诸修循声看去,见李玄英正怀抱着双手,满脸不屑:
“这也算输?你都知他是方来虚皇天,还弄这鬼名堂,看来也是个喜欢耍弄心机的无胆玩意!
不如你们真刀真枪打一场,你要不被拍死,我将头上这颗脑袋送来给你蹴鞠。”
陈展闻言大怒,叱道:
“童子好生无礼,此地哪能容你胡言!左右……”
他刚欲吩咐殿外值守的力士将李玄英扔出去,陈珩忽将手微微一抬,那几个力士下意识定住脚,叫陈展额角青筋微微一跳。
“无妨,无妨。”
陈展门下一个食客忙上前打圆场,看向陈珩笑道:
“真人若不胜酒力也无妨,我主素有雅量,并不至因此计较,还望勿要失了和气为好。”
有了这个出头鸟,虽知陈展此番着实是在胡搅蛮缠,但他门下食客和陈綎、陈煜几个还是连忙出言附和。
明面虽是在打圆场,但话里话外,皆是将陈珩排斥在虚皇天外,还更隐隐有一层讽意。
“贼庸奴些,真个好生不要脸!”
陈辛和几个陈氏族人见得此状,方欲为陈珩帮腔,又有一声骂声响起。
屡次被打断话头,陈辛无奈咬了咬牙,扭头看去,果然还是那李玄英。
而眼见事情忽闹得狼狈,陈展不怒反喜,似乐意见得此状。
他清咳两声,刚欲出言,却见陈珩已是将那托盘童子唤来,微微一笑,取了一只青樽在手。
“好!不过试试罢了,竟还真中我计了!”
陈展不由窃喜。
他特意做那布置,又叫诸人帮腔,便是打着即便无理蛮缠也要将事情闹起来的地步。
这时若真是一个顾及体面的,怕是不免要胡乱饮上一杯,好将此事圆过去。
而倘使真做了此举,那便是正中了陈展心意!
盘上那一青一白的两只酒樽都并非凡物,实乃一对巧器,号为“纳虚杯”。
樽中内景广大,足能容纳数座浩浩大湖,且一旦倒出就无法止住,非得倾泄个干净不可。
真满饮上一杯,即便是金丹中人,也绝难做到,那时候骑虎难下,又必出丑。
“本以为此人会拂袖而走,那便无趣味了,仅是暗刺了句他的身世罢,不料他还真要服输?无心插柳,柳却成荫!”
陈展心下一笑,与那献策的食客对视一眼,嘉许般点点头。
但很快,陈展便看得那食客眼中的欣喜忽转为骇然。
堂上亦有修士倒抽冷气,忙站起身来,定睛细察。
酒波浩荡,似雪浪奔腾,明眼人一看便知有鬼……
但那些醇浆此时就像流入了一口无底之渊般,激不起分毫动静。
不多时候,待陈珩将那酒樽放回盘上时,陈展脸上已是不由变色。
“可惜了,太素玉身的修持果真愈是向上,所需得灵机便愈多。”
陈珩略一感应,也是暗暗摇头。
这酒浆其实并非凡物,因是耗用了诸多宝材大药,同样灵气盎然,足当叫修道人当做符钱来使用。
但纵以那只纳虚杯中的数量,将之悉数炼入了肉身当中,亦难将太素玉身的功行推动多少。
而陈珩先前能修持到了元境五层,还是有真传身份打底,又有偌大食邑在手。
连元境的修持都是如此,那到得始境,怕不是要吞天食地了。
这边在陈珩思忖时候,陈展并想不到元境五层的太素玉身已渐有自成小天地之势,莫说几座大湖,便是更多,也可容纳的下。
他尚疑心陈珩应是使了些法器手段,只是做得隐秘,才未叫人察出端倪来,刚定住心神,却见陈珩只伸手一招,自己祭在空中的那金箭便被夺了去。
“我虽不知那篇秘法,但对‘破鸷戏’这搏戏亦心向往之。”
迎着陈展愕然视线,陈珩抖手将金箭一掷,淡淡道:
“此番轮到我先手来攻,请。”
轰隆一声!
空中顿有一道金芒暴起,团团气浪悍然炸开!
一霎之间,那金芒已是由远及近,突进到陈展眉心处,叫他慌乱自脑后唤出一团明亮火霞,将金芒暂且格住。
匆匆一瞥下,陈展眼下也是勉强看清。
陈珩之所以未习得秘法却能驱策金箭,其实是因此箭已被他一把攥碎,眼下只是一道剑气裹着残渣,在做飞动。
“只一道剑气罢了,只以为我奈何不得?”
电光火石间,陈展猛一咬牙。
火霞受他心念所染,猛往上一窜,化成莲花状,花中又探出无数一根根锁链,朝金箭密密捆去。
锁链落来时候,金芒一抖,眨眼间变化成三十六数,光射重霄,刺眼生寒!
“又不是真正飞剑,这也能剑光分化——”
陈展大骇。
来不及再想,一股凌厉剑意已似是遥遥贯穿了他的眉心,叫他心识不觉恍惚,忽昏沉了下去。
待得慌张回过神时,无论锁链还是莲花俱被斩了个粉碎,那只残破金箭正抵在他眉心处,叫陈展动也不好动。
“看来这局是我赢了。”
陈珩一笑。
在众目睽睽下,陈珩拿起剩下那只纳虚杯走近,神情自若。
“且住,我——”陈展急呼。
陈展一是知晓自家这纳虚杯的厉害,以他如今修为,绝难承受。
二来如此多人当面,他着实也不愿出丑……
但声音才刚发出,同陈珩视线一对上,陈展便似被卡住了脖子般,剩下的话再说不出口。
“我大父是陈守恃,是神王的真正心腹爱将,便不低头,他敢杀我?”
心底这念头短刹生出,就忽烟消云散。
在看得陈珩眸中那丝毫光后,陈展就已知晓,陈珩是真的会杀。
自己若想违抗,面前这人是真会抽出剑来,毫无顾忌,一剑斩落自己脑袋!
“……”
在沉默片刻,陈展木然接过纳虚杯,无奈饮下。
便是不断运化神力,这具神躯亦难承受如此源源不绝的巨量。
不多时,陈展口鼻便有血丝沁出,又过半晌,五官都在流血,几乎将他染为一个血人。
最后随陈展腹下一声沉沉闷响,此人头顶神光黯灭,终再难支持,吐血昏死过去。
陈珩移了视线,又看向方才那几个食客和陈綎、陈煜等人,同样道了声请。
待这几人同样是昏死倒地,形貌凄惨时候,殿内已是一片无声,近乎落针可闻。
“太孙!”
见陈珩视线似扫过自己,正头皮发麻的陈辛下意识叫了一声,两手推地向前,行了个大礼。
陈展、陈綎这几个的惨状可是有目共睹。
而他陈辛近来才又纳了几房美姬,刚又自孙老那苦苦讨来了几葫芦合欢阳生丹,正是要大展手脚的时候,怎能落个伤重下场!
再且他自一开始便是欲向陈珩靠拢,眼下若也被顺带料理了,那可真是无处喊冤也。
见陈辛还欲奉承,不少陈氏中人亦有意动,似欲一并跟着陈辛拜伏行礼。
陈珩摆手止住,又温言宽慰几句,稽首行了一礼后,这才出了宫阙,纵剑离去。
而出了宏罗岛不过半炷香,遥遥便能见得一亩青云飞来,其上站着陈嘉和一个容貌美丽的宫装女子。
陈珩这时也没有同陈嘉寒暄的打算,在点头致意过后,一催剑光,便须臾不见。
“唉,晚了,晚了!陈展这无智蠢物!”
陈嘉在云中跺足不已,摇头长叹,又对身旁女子道:
“道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是这时候,若非是为陪道友借那面古鉴疗伤,我早赶来宏罗岛了,何至有今日之事?”
那女子满不在乎:“我本有伤在身,依你我先前法契,我来虚皇天便是为了借那鉴子,此事关乎我今后修行,哪能够拖延!”
而见陈嘉此仍在嗟叹摇头,那女子奇道:
“不过说来,方才那位就是陈珩?”
陈嘉闻言将心绪收拾,在向这位赔罪过后,点了点头应是。
“我先前倒还在虞家听几个贵女提起这名字,说姬玚五皇子欲将陈珩之名记入‘上寰运书’,可当今天帝却似未有敕准之意,虞、夏两家都在看热闹呢。”
那女子秀眉微皱,若有所思道:
“不料今日就能见到真人,倒也是有意思。”
“五皇子姬玚?这位太和真人名号竟要被登入上寰运书中了!”
陈嘉闻言一惊,脑中有无数念头一一闪过,最后还是沉吟无语,只将目光投向宏罗岛处。
“今番吃了这教训,怕陈展也要好生老实一阵了,此事一出,纵他那位大父再如何宠爱他,也定要禁足他十几年。”
半晌后,陈嘉摇摇头,面上难得露出一抹讽意:
“香火神道,可是易学难精……如此人物,在虚皇天中怎会与我齐名?”
而另一处。
在茫茫海波之上。
此时的陈珩忽将剑光按住,向身后看去,道了一声:
“童子已是跟了我一路,如今四下无人,还不肯露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