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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对已故之人的思念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对已故之人的思念 (第2/2页)

剃头匠笑:“该找的还是你找。你也学会‘闻’了。”
  
  小女儿眼睛里亮晶晶的,抿了一下嘴角:“原来遇急,先不是喊,是闻。”
  
  “记住就好。”朱瀚说,“以后你摊上也挂一条小红绳,摸了再开盒。”
  
  小女儿应了一声,抱起木盒,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调解处”的竹棚,眼神像在把它装进自己心里。
  
  黄昏之前,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那人穿得极普通,像一位在城里住的外郡商贩,年纪四十上下,背影却熟悉。
  
  朱瀚抬眼方看清,心里微微一动。朱元璋。今日他没穿龙袍,也没带什么装饰,只拄着一根竹杖,杖头磕在地上,不响。
  
  他站在不声不响的角落里,像昨天一样看着人,看那一尺半的空,看鞋、板、桩、绳、鼓,再看人来人往。
  
  朱瀚不招呼,只在目光里给他让出一寸空。朱元璋眼里笑意淡淡,站了一会儿,挪到绳边,伸手,摸了一下。
  
  他摸得不重,像是怕把这条绳弄疼。
  
  摸完,他不说话,转而看向朱瀚,眼中一闪即逝的欣慰像风掠过灯火,灯火却稳。
  
  接着走上前来的是一个佝偻的男人,背着一幅破画框,画框里夹着一张旧纸,上面用炭涂了几笔,隐约是一个桥的轮廓。
  
  男人一拐一拐,进了绳边,先伸手摸,摸得很长,像他要把这一尺半摸得牢些。
  
  他抬头时,声音粗,“王爷,我求个‘半步’。”
  
  “说。”朱瀚道。
  
  “我叫陈拐子,原先做画匠,给人画门神、画屋脊上的草兽。前一阵子腿伤了,走不得快,手也抖。
  
  有人说我画得不如以前了,要我把摊挪走,说我耽误他们行路。
  
  我不敢争,昨日站在旁边看了一天,见你们这儿讲‘让’,我想问一句:我能不能在这边‘借半步’,画一张东西再走?我只求半步半个时辰,不挡谁。”
  
  他说话不快,每一个字像用布擦过,抹净了才往外送。
  
  围观的人先安静,后又起了小声议论,却没有嘲笑。
  
  朱瀚道:“你来借的不是地,是心。你想画什么?”
  
  陈拐子把破框一打,露出里头夹着的一张旧纸,画的是一个小小的旧学府门口。
  
  他指着画,手有一点抖:“我想把你们这‘一尺半’画下来。让人知道这有这么一条绳,这么一尺半。”
  
  “画。”朱瀚没有犹豫,“但先摸绳,再落笔。落笔半句半句。
  
  你每下一笔,都把手停半寸。你画的不是形,是‘空’。”
  
  陈拐子的眼睛突然亮了,那亮像从纸底下冒出来。
  
  他搬着破框挪在一边,跪坐下,膝盖挨着地。
  
  他先摸红绳,摸了三次,这才提笔,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停一停,再往前,像每一笔都要问过绳。
  
  李遇侧头看了他一下,眼里像有一丝笑,极轻。
  
  沈老拉了一段“慢板”,弓子一抖一停,刚好与陈拐子的笔一进一退合上了拍子。
  
  画到最后,陈拐子忽然手一顿,转头看朱瀚:“王爷,我要在纸上留一寸空。”
  
  “留。”朱瀚道,“留给谁?”
  
  “留给后来摸绳的人。”陈拐子笑,那笑里有点孩子气,“让他们在心里摸一摸,也算到过这儿。”
  
  说话间,捕快回来了,把腰牌放下,照例摸绳,然后站在一边,像一个刚学会把脚步放慢的人。
  
  朱元璋动了动手指,像要鼓一下掌,又压住了。
  
  黄昏里,旧学府门口的灯还未点,光却像已经被人从屋檐下提出来,掂在手里。
  
  日头落下去,街口的影子拉长。
  
  人群外又是一阵骚动,原来是一个年轻的车匠推了辆手推车过来。
  
  车上放着两个大轮子,轮轴有些松,他推得微喘。
  
  车匠进来之前就停下,先摸绳,手掌在绳上来回两趟。
  
  他张口:“我这轮子不正,是我装轴急了。城北门口有个老人家每日推东西过道,嫌我车响,我想来问问——我这轮子该不该走‘缝’?”
  
  “轮也有缝。”陆一丛抬头,这还是他一天里第一次开口,
  
  “你把轴承里的麻绳取出来三分之一,把牛油多抹半点,但是轮缘不要贴地太实。你让轮缘离地一丝,它滚的时候就不会把地上的砂卡在里面——声音小一半。”
  
  “可走起来不稳。”车匠皱眉。
  
  “你心不稳。”陆一丛回应,声音不大,“你手把握得再紧一些,眼往前看三尺。你把心往前‘让’,手里就稳。”
  
  车匠听得入神,小心抖抖地照做。
  
  人群里一个老夜巡“嗯”了一声:“他们在给‘滚’找‘拍’。”他的话让旁边的人都笑了一下,笑声不高,却暖。
  
  就在这时,素芝忽然朝街口望了一眼,轻轻举了举手。
  
  她没发声,袖底却把人群的注意力牵了过去。
  
  街角里,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扶着一个年迈的婆婆,婆婆脚下发虚,似乎刚遭了什么急事。
  
  妇人走到绳前,先把婆婆安下,又自己摸绳,扶着婆婆的手也摸了一下。
  
  她开口:“王爷,我娘的铺子在这条街口拐弯那边,与隔壁人家的炉灶挨得近。我们想着把炉往里挪一寸,怕挡了人家。今日家里出了事,心里乱,走来摸摸绳,问一声。”
  
  “炉挪一寸,火口就变。”朱标沉吟,“你们家的灶几口?”
  
  “三口。常用两个。”妇人答,语气里有一种被压住的颤抖。
  
  “你别急。”朱瀚温声,目光扫过她和婆婆的脸色,“‘让’不是只让地,你们把火也让一让。你把常用的那口火稍稍收小半分,把不用的那口火开半分,两个火口在中间握手。
  
  你们的炉挪进去一寸,火从两边走,中间空出个‘冷缝’,人走过就不烫。你去做,慢慢做,不要一次挪完。”
  
  妇人连连点头,握了握红绳,眼里有水光却没落下来。
  
  婆婆则把手停在红绳上很长时间,像在摸一段对已故之人的思念,最后放开,轻声:“这绳摸着,心不那么乱了。”
  
  夜色渐深,竹棚下点了灯。灯光把人影拉在竹编的墙上,像一幅大大的皮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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