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2 从灰烬中重生
Chapter.72 从灰烬中重生 (第2/2页)顾胜兰看着小女孩通红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过。她伸出手,将白灵轻轻搂进怀里。
“不会的。”她低声说,像是在对白灵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你爸爸会一直陪着你。我们都会。我保证。”
叶蓁也在工作,但她的状态令人担忧。她机械地搬运着东西,不说话,不休息,甚至不喝水。吐恩几次想让她休息,都被她无声地拒绝。她像是把自己变成了一台机器,只有不停地劳动,才能暂时忘记痛苦。
中午时分,第一批木材运回了营地。
李海立刻组织人手开始构筑临时屏障。计划分三步:第一步,在围墙缺口处打下木桩作为基础;第二步,将原木并排固定,形成一道倾斜的墙面;第三步,在表面覆盖铁皮、钉上碎玻璃和倒刺。
打桩是最费力的。营地唯一的重锤是一把二十磅的大锤,需要两个人轮流挥动。者勒蔑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他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布满伤疤的上身,肌肉在阳光下随着每一次挥击贲张。
“咚!咚!咚!”
重锤砸在木桩顶端,发出沉闷的巨响。每一下都让木桩下沉几分,泥土飞溅。者勒蔑的背很快被汗水浸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但他没有停,只是稳定地、一次又一次地挥锤,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力量都倾注进去。
顾霈负责扶桩。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但咬牙坚持着。每次木桩下沉,他都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震动,那种感觉很奇怪——既沉重,又踏实。仿佛他们不是在修补一堵墙,而是在为某种更重要的东西打下基础。
下午,临时屏障的第一段完成了。
五根原木被并排固定,倾斜四十五度,表面覆盖了从废弃车辆上拆下的铁皮,铁皮上钉满了碎玻璃和自制的铁蒺藜。虽然简陋,但看上去足够坚固。李海让者勒蔑试着推了推,原木纹丝不动。
“可以。”李海点头,“照这个标准,先把缺口最宽的部分堵上。剩下的部分,用车辆和废弃机械填补。”
接下来的三天,重建工作以惊人的速度推进。
白天,所有人都在劳作:男人们搬运木材、打桩、构筑屏障;女人们收集材料、制作武器、准备食物;孩子们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清洗绷带、传递工具。李曼和顾霈则轮流在高处警戒,用弓箭和少量子弹清除靠近的零散行尸。
晚上,他们挤在发电机房里,就着煤油灯的光晕,修复工具,打磨武器,或者……只是坐着,沉默。
第六天傍晚,临时屏障终于完成了。
一道长达十五米的倾斜墙面,横亘在被炸开的围墙缺口处。墙面由原木、废弃车辆和机械零件拼接而成,表面布满尖锐物,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虽然不如原来的砖石围墙美观,但功能性更强——行尸很难攀爬,而防守者可以从后方的胸墙安全地刺杀它们。
屏障完工的那一刻,所有幸存者都聚集在缺口前,看着这道他们亲手建造的防线。没有人欢呼,但每个人的眼中都有一丝如释重负。
至少今晚,可以睡个相对安稳的觉了。
李海站在屏障前,沉默地看着。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新翻的泥土上。
顾胜兰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水壶:“喝点水。你今天几乎没休息。”
李海接过,喝了一口。水是雨水煮沸的,有淡淡的土腥味,但很干净。
“谢谢。”他说。
两人并肩站着,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山谷。远处,白桦林的方向,新坟静静地躺在暮色中。
“我在想……”顾胜兰突然开口,“我们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
李海看向她。
“死了那么多人,流了那么多血,就为了守住这个地方。”顾胜兰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有时候我觉得,也许离开才是对的。找个更安全的地方,重新开始。”
“没有安全的地方。”李海说,“只有相对安全。而‘相对’,是需要用血和命换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留在这里,不是因为这里多好,而是因为——这里是我们流血换来的。每一寸围墙,都浸着认识的人的血。每一栋建筑,都有死去的人的影子。如果我们放弃了,那些血就白流了,那些影子……就真的消失了。”
顾胜兰沉默。
“而且,”李海的声音更低了一些,“如果我们走了,那些死去的人,就真的只剩下一个土堆了。没有人记得他们埋在哪里,没有人会在忌日去看他们,没有人会告诉后来的人,这里曾经有一群人,为了一个也许不存在的未来,战斗到死。”
他看向顾胜兰:“那样的话,他们才是真的死了。死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存在过。”
顾胜兰的眼眶红了。她转过头,擦了擦眼睛,然后重新转回来,眼神变得坚定。
“你说得对。”她说,“我们得留下。不是为了活着,是为了……不让那些死去的人,死得毫无意义。”
李海点头。两人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夕阳完全消失,暮色四合。
“明天开始第二阶段。”李海说,“修建内墙,规划种植区,尝试修复一台无线电。还有……训练。”
“训练?”
“对,你跟吐恩负责训练。”李海的目光扫过营地里的幸存者,“孩子们——每个人都需要学会开槍,学会基本的格斗和逃生技巧。他们不能永远依赖我们保护。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必须成为战士。”
顾胜兰想了想,点头:“我同意。我来教孩子生存技巧。射击……还得靠李曼和者勒蔑。”
“可以。”李海顿了顿,“另外,我打算出去侦查。”
顾胜兰一愣:“现在?营地还没完全稳定……”
“正因为不稳定,才需要情报。”李海说,“那帮混蛋肯定没有走远,他们可能在附近监视我们。尸群虽然被引走了,但随时可能回来。还有……我们需要物资。食物,药品,燃料——这些东西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他看向西方,那里是恶人们消失的方向,也是更广阔、更危险的世界。
“坐以待毙,就是等死。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找到活下去的路。”
顾胜兰沉默了几秒,然后说:“我让顾霈跟你去。”
“不。”李海摇头,“顾霈得留下来。营地需要有人主持大局。我和李曼去,这里需要有一个能镇得住场的人。你,者勒蔑,顾霈,顾伯,还有吐恩——你们要负责守住这里。”
他看向顾胜兰,眼神认真:“这个担子,比出去侦查更重。你能做到吗?”
顾胜兰与他对视,良久,点头:
“我能。”
夜幕彻底降临。营地里点起了火把和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新建的屏障上跳跃,如同守夜人的眼睛。
在发电机房里,幸存者们聚在一起,分食简单的晚餐——野菜汤和硬面包。没有人说话,只有碗勺碰撞的声音,和远处隐约的、不知是风声还是什么的呜咽。
白灵坐在父亲身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突然,她抬起头,小声问:
“爸爸,我们以后……就一直在这里了吗?”
白楠低头看着女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嗯。”他说,“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可是……”白灵的声音更小了,“家不是应该有妈妈和姐姐吗?”
白楠的手僵住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顾胜兰走过来,在白灵身边坐下。
“白灵,”她轻声说,“你妈妈和姐姐不在这里,但她们在星空之上,对不对?”
白灵点头。
“那这里就是你的家。”顾胜兰微笑着说,“因为你的心里有她们,所以她们也在。她们会一直陪着你,看着你长大,变成很厉害、很勇敢的人。”
白灵眨了眨眼睛,似乎在想这句话的意思。然后,她小声问:
“那……我长大了,可以像顾姐姐一样厉害吗?”
顾胜兰愣了愣,然后笑了——那是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真正的、温暖的笑容。
“当然可以。”她说,“你会比我更厉害。”
白灵终于也笑了,虽然笑容很淡,但眼睛里有了光。
晚餐后,李海宣布了明天的安排:继续重建,开始训练,以及——他和李曼出去侦查。
没有人反对。在这个时代,生存本身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战斗,没有休息,没有终点。
深夜,大多数人睡去后,李海独自爬上尚未完全修复的瞭望塔残骸。那里,李曼已经在等着他了。
女狙击手靠在一截断裂的混凝土横梁上,怀里抱着她的步槍,眼睛望着星空。月光洒在她脸上,让那张总是冷硬的脸,显出一丝难得的柔和。
“明天什么时候出发?”她问。
“黎明。”李海走到她身边,“轻装,只带三天口粮,以侦查为主,避免交火。”
“路线呢?”
“沿着那帮王八蛋撤退的方向。”李海说,“我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据点在哪里,有多少人,多少武器。另外,沿途搜索可能的物资点——药店,加油站,仓库。”
李曼点头:“我还是得提醒你,别冲动。”
“所以我需要学习。”李海说,“我不能让悲剧再发生了,不能再死人了。”
李曼沉默,算是默认。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夜空。繁星点点,银河横跨天际,美得让人忘记这是一个行尸横行的世界。
“李曼。”李海突然开口。
“嗯?”
“如果……如果我们找到了混蛋的据点,你打算怎么办?”
李曼没有立刻回答。她抬起手,指向夜空中最亮的一颗星:
“那颗星,叫天狼星。是夜空中最亮的恒星。我女儿小时候,总说那是她的守护星。她说,‘妈妈,如果你找不到我了,就看看那颗星,我就在那里看着你’。”
她收回手,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淬过冰:
“现在,她真的在那里看着我了。所以,如果找到那些杂种,我会让他们用最痛苦的方式死去。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海没有说话。他只是站在那儿,和她一起,望着星空,望着这个残酷而美丽的世界。
许久,李曼再次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有时候我在想……也许我们都错了。也许这个世界,本来就不该被拯救。也许我们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都只是在延长痛苦。”
她转过头,看着李海:“你觉得呢?”
李海沉默了很久,然后说: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该不该被拯救。但我知道——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相信值得。沈知远相信,苏和和伊拉娜相信,周医生和陈岩相信……他们用命换来的,不是我们坐在这里怀疑的资格。”
他看向营地,那些简陋的建筑,那些新建的屏障,那些睡梦中的人们。
“我们的任务,不是判断这个世界值不值得,是让那些相信值得的人,不白白死去。是让他们的血,他们的命,换来一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比如一道墙,比如一顿饭,比如一个孩子能安全地睡到天亮。”
他顿了顿,声音坚定:
“这就是我们继续战斗的理由。不是为了拯救世界,是为了不让那些死去的人,成为笑话。”
李曼看着他,良久,点头。
“明白了。”她说,“那就继续战斗吧。直到最后一颗子弹,最后一口气。”
黎明前的黑暗最深沉。但东方天际,已经泛起一丝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