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毒瘴迷雾
第九章 毒瘴迷雾 (第1/2页)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丽江古城笼罩在一片湿润而朦胧的青色中。张绥之一夜未得安眠,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日令狐畔那慌乱又极力掩饰的神情,以及桑正阳那笔巨款、苗安的银票、还有那张小小的名帖。线索纷乱如麻,真相仿佛就在不远处,却又被重重迷雾遮掩。
他早早起身,带着同样精神奕奕的花翎和略显困倦、还在揉着眼睛的阿依朵,再次前往府衙。花翎一路上叽叽喳喳,猜测着令狐畔到底隐瞒了什么,而阿依朵则默默观察着街边早起忙碌的人们,似是想从寻常生活中寻找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来到府衙,木靖正坐在签押房里,面前摊着厚厚的卷宗,眼圈发黑,显然也是彻夜未眠,仍在梳理案情。见张绥之三人进来,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声音有些沙哑:“绥之来了。坐。”
张绥之坐下,接过衙役递上的热茶,抿了一口:“木大哥辛苦了。令狐畔那边呢?有新的动静吗?”
木靖摇头:“盯梢的人回报,令狐畔昨日自我们离开后,就一直待在宅子里,未曾外出。但……”他皱紧眉头,“越是平静,越让人觉得不对劲。他表现得太过‘安分守己’了,反而可疑。”
几人正低声交谈着,试图理清头绪,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衙役快步进来,拱手禀报:“启禀大人,门外有一位夫人求见,自称是……是令狐畔的夫人,说有要事禀告。”
“令狐畔的夫人?”木靖和张绥之对视一眼,都感到意外。木靖下意识地看了看屋里清一色的男性僚属和衙役,眉头微蹙。按照礼法,他作为地方官,单独接见一位有身份的妇人多有不便,容易惹来闲话。
张绥之看出木靖的顾虑,主动道:“木大哥,不如让我先见见这位夫人?我年纪尚小,虽是男子,但未婚配,但总比诸位大哥们方便些。你和赵捕头他们正好可以抓紧时间去查苗安赌钱的细节,看看能否找到给他银票的人。”
木靖略一沉吟,觉得有理。张绥之虽然只有十七岁,但行事稳重,思维缜密,且毕竟尚未成年,由他出面接待女眷,确实更为合适,也能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也好,绥之,那就麻烦你了。我和赵虎他们再去摸摸苗安的底。”说罢,他起身带着几名得力手下匆匆离去,将签押房暂时留给了张绥之。
张绥之对花翎和阿依朵低声道:“花翎,阿依朵,你们随我一同留下,也好有个照应。待会儿夫人进来,你们机灵些。”
两女点头应下。不多时,衙役引着一位妇人走了进来。
来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身着一袭素净雅致的藕荷色长裙,外罩月白比甲,发髻梳理得一丝不苟,斜插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她容颜姣好,眉目如画,虽不施浓妆,却自有一股端庄温婉的气质,只是此刻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忧色与疲惫,眼圈微红,似是哭过,更添几分楚楚动人的风韵。她身后跟着一个低头垂手、同样衣着整洁的侍女。
“民妇令狐柳氏,见过张公子。”妇人盈盈下拜,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夫人快快请起。”张绥之虚扶一下,示意花翎搬来绣墩,“夫人请坐。不知夫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他语气温和,目光平静地观察着这位令狐夫人。
令狐夫人在绣墩上坐下,双手不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抬眼看向张绥之,眼中忧虑更甚:“张公子,实不相瞒,民妇今日冒昧前来,实在是心中惶恐不安,别无他法了。”她顿了顿,似乎鼓足了勇气,“昨日……昨日木大人和公子你们去询问过我夫君之后,他一整日都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饭也吃得极少。我问他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说是生意上的麻烦,叫我不要多问。”
她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带着哽咽:“可是……到了晚上,他竟然……竟然没有回家!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我等到深夜,不见人影,心中害怕,派了家仆去他常去的几处地方寻找,皆无所获。直到今早,他依旧音讯全无!张公子,我夫君他……他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大事?与那位死去的桑先生……有关吗?”说到最后,她已是泪光盈盈,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泪来。
张绥之心头一凛。令狐畔失踪了?是在他们昨日询问之后?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是畏罪潜逃,还是……遇到了别的意外?
他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温和地问道:“夫人莫要过于惊慌。令狐先生是否涉案,官府自会查明。不过,夫人既然来了,可否告知,最近一段时间,令狐先生可有什么异常之处?或许,这与他的失踪有关。”
令狐夫人用帕子轻轻拭了拭眼角,努力平复情绪,回忆道:“异常……说起来,这几个月,他确实与以往有些不同。以往他虽然忙于生意,但回家后总会与我说说见闻,心情也多是开朗的。可最近……他时常心事重重,眉头紧锁,有时候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一坐就是好久。问他,他只说生意难做,压力大。”
她脸上忽然飞起一抹红晕,声音更低,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羞涩:“而且……而且他的身体,似乎也……也一天不如一天。时常精神不济,夜里……也多梦易醒。我以为是操劳过度,还替他寻了些滋补的方子,却不见什么起色。”
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张绥之心中默念,这倒是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心理压力导致,还是……另有原因?
令狐夫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从袖中取出一个用锦帕小心包裹的物件,双手微微发颤地递了过来:“昨日你们走后,我越想越怕,又联系不上他。我……我为了弄清楚他到底在为何事烦恼,是否与最近的命案有关,一时情急,便……便偷偷翻看了他平日存放要紧物件的衣柜暗格。”
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和愧疚交织的复杂神色:“结果……我发现了这个。我不知道这是何物,但看着非同一般,似乎……似乎与官府有关。我认得上面的字,有‘丽江’、‘通商’字样。我想,或许……或许对公子你们查案有帮助。”
张绥之接过那方锦帕,入手微沉。他缓缓揭开锦帕,里面的物件赫然呈现在眼前——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约半寸厚的木质令牌,木质坚硬,纹理细腻,边缘包着暗铜色的金属,正面阳刻着六个端正的大字:“丽江土府通商”。令牌背面,则刻有桑正阳的大名以及编号和签发日期。
张绥之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是丽江木氏土府颁发给少数实力雄厚、信誉卓著的大商贾的“特许通商令牌”,持有此令牌,在滇西木氏辖地及周边部分承认此令的土司地界内行商,可减免诸多关卡杂税,在官营的茶马贸易余货交易中也享有优先权,是极为珍贵且难得的特权凭证。通常与持令人身份绑定,不得随意转让。
那么,桑正阳的木府特许令牌,为何会出现在令狐畔的衣柜暗格里?令狐畔昨日声称桑正阳只是约他吃饭,谈存钱事宜,对此令牌只字未提!这再次证明,令狐畔面对昨日的审讯又撒了谎!
令狐畔的失踪,此刻更显得迷雾重重。他是察觉到自己隐藏令牌的事情可能暴露,所以仓皇出逃?甚至……他已经遭遇了不测?
张绥之心中念头急转,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他仔细看了看令牌的编号和日期,将其特征记在心里,然后重新用锦帕包好,并没有立刻交还给令狐夫人,也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震惊。
“夫人,此物确实非同一般,乃官府所发的特许令牌。”张绥之语气沉稳,“您能将其带来,对查明案情可能有很大帮助。不过,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夫人暂时保密,勿要对他人提及,包括府中下人。”
令狐夫人见张绥之神色严肃,连连点头:“民妇明白,明白。张公子,我夫君他……他不会有事吧?他到底……”她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夫人,现在一切尚未可知。官府会尽力查找令狐先生的下落。”张绥之安抚道,“您先回去,安心等待消息。若有任何关于令狐先生的新情况,或者想起其他异常之处,请务必立刻通知府衙,或者派人到城东张府告知于我。”
他示意花翎和阿依朵:“花翎,阿依朵,替我送送夫人。路上小心。”
“是,绥之哥哥。”花翎应道,和阿依朵一起,客气地将忧心忡忡的令狐夫人及其侍女送出了签押房。
目送她们离开后,张绥之独自坐在房中,手中握着那枚沉甸甸的令牌,心潮起伏。令牌冰凉,却仿佛烫手一般。
令狐畔的谎言被进一步戳穿,嫌疑急剧上升。但这令牌的出现,也让案情变得更加复杂。
另一边,木靖带着赵虎和几名精干的衙役,再次来到了之前逮捕苗安的那片鱼龙混杂的区域。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酒水和食物的气味,街道两旁是些低矮的铺面和嘈杂的客栈。木靖脸色冷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可疑的角落。他此行的目标明确——找到那个与苗安进行银票交易的人,挖出那笔巨款的真正来源。
“大人,”一名穿着便衣的线人悄无声息地凑近,低声道,“打听到了。昨天下午,有人看见‘疤脸’尤二和他手下的几个人,在‘老五早点铺’的后院出现过,鬼鬼祟祟的,似乎是在等人。时间上和苗安拿到钱的时候对得上。”
“尤二?”木靖眼中寒光一闪。这是个在丽江底层有些名气的混混头目,手下聚拢了一批亡命之徒,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走私、设赌、收保护费,无恶不作,是府衙挂了号的棘手人物。“确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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