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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追赶

第11章-追赶 (第2/2页)

还有几句若有若无的、带着某种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议论,像游丝一样,飘散在空气中:
  
  “那就是……今年特招的?从西北戈壁来的状元?”
  
  “听说条件挺苦的……不过这基础……听起来确实有点……”
  
  “拉格朗日这里都卡住?后面还有更抽象的勒贝格积分、傅里叶变换可怎么办……”
  
  “自学出来的,到底还是……体系不完整啊……”
  
  每一个飘入耳中的字眼,都像带着细小倒钩的鞭子,精准地抽打在她异常敏感而又极度自尊的心上。
  
  她的脸颊瞬间火烧火燎,滚烫的温度迅速蔓延至耳根和脖颈,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头部。
  
  环抱着课本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深深地掐进硬质的书皮里,指甲边缘泛出缺氧般的青白色。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各种含义的目光——好奇的打量,善意的怜悯,或许还有不易察觉的轻视——
  
  像无数盏聚光灯打在她身上,让她无所遁形,脚跟发软,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转身逃离这令人无比难堪和窒息境地的冲动,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堤坝。
  
  但是,她没有。
  
  就在那羞愧与退缩的浪潮即将把她淹没的瞬间,她的脑海里,猛地炸开一连串无比清晰的画面:是奶奶阿古拉站在村口土坡上,身影在晨光中越来越小、最终化作一个黑点,却依旧固执挥动的手臂。
  
  是戈壁滩上无数个寒冷的夜晚,她蜷缩在背风的沙窝里,借着凄清的月光,用冻得僵硬的手指在沙地上反复演算,直到星辰隐去;
  
  是张建军教授在那离别清晨,指着璀璨银河,对她说的那句——“你就是戈壁里最亮的那颗星星”。
  
  一股源自生命最底层、被苦难磨砺得无比坚韧的、不服输的蛮力,猛地从她的脚底窜起,如同电流般瞬间贯通了她的四肢百骸,撑住了她几乎要瘫软下去的身体。
  
  她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用力之大,使得干燥的唇瓣破裂,一丝带着铁锈味的腥甜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她硬生生地、像一棵将根系深深扎进岩石缝隙、直面狂风暴雨的小树,站在原地,固执地、甚至带着点笨拙的倔强,微微抬起了头,用那双氤氲着水汽、充满了怯意,却如同被点燃的炭火般不肯移开的目光,直直地望进教授镜片后那双深邃的眼眸。
  
  老教授抬起手,轻轻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沉甸甸的黑框眼镜,睿智而平和的目光,透过打磨光滑的镜片,落在眼前这个身材瘦小、衣着破旧朴素、面色因紧张而苍白,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原始、执拗的求知火焰的女孩身上。
  
  他没有去理会周围那些细微的嘈杂,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不耐烦、轻视或者被打扰的不悦。
  
  他只是沉默地、动作从容地从自己洗得发白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一支笔迹流畅的红色圆珠笔,又随手从讲台上堆放整齐的备课本旁,抽出一张干净的白纸。
  
  “没关系,”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似乎比刚才授课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那是一种属于学者的耐心与长者的宽容。
  
  “我们慢慢来,一步一步来。”
  
  他俯下身,将白纸在讲台上铺平,用那支红笔,开始一边清晰地书写,一边用最基础、最缓慢、最拆解性的语言,重新为她梳理那个“拉格朗日中值定理”的证明。
  
  他从定理的原始定义和适用条件讲起,到每一个看似微不足道、实则至关重要的公理引用,再到每一个逻辑环节之间那“显而易见”实则蕴含深意的思维跳跃。
  
  他都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向导,耐心地将路径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处转弯都指给她看,细致入微,不厌其烦,仿佛在他眼中,将这个定理清晰地烙印在一位渴望知识的学生心中,远比赶预设的教学进度更为重要。
  
  那天晚上,她回到309,宿舍里还有其他三个女孩,一个叫苏晓,来自苏杭,一个杨桐桐,来自广东,另一个陈静,来自河南。
  
  当同寝室的女生们洗漱完毕,在温暖的被窝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入甜美梦乡之后,拾穗儿抱着她那几本沉重的教材和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像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悄地来到了宿舍楼道里那盏提供夜间照明、散发着昏黄而温暖光晕的白炽路灯下。
  
  这里,成了她专属的、孤独而坚定的“第二课堂”。
  
  北方的秋夜,寒意已然深重,楼道里的穿堂风失去了白日的温和,变得犀利而冰冷,像无形的刀片,掠过她单薄的衣衫,试图侵入她的骨髓,激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细密的寒颤。
  
  她用力缩了缩脖子,将身上那件奶奶千针万线缝制、棉花早已板结硬化、却承载着无尽温暖与牵挂的旧棉袄,使劲地裹了又裹,试图锁住那一点点可怜的体温。
  
  她的手,下意识地伸进棉袄内侧那略显粗糙的夹层里,摸索着,掏出了一个用洗得发白、但异常干净的旧手帕精心包裹着的小包。
  
  她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奶奶阿古拉在她临行前,偷偷塞进去的一小把家乡特产的沙枣。
  
  每一颗沙枣都显得干瘪而坚韧,表皮布满褶皱,却都被老人用帕子反反复复、爱怜地擦拭得干干净净,在头顶那盏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暗红色的、如同陈年琥珀般的温润光泽。
  
  她轻轻地拈起一颗,放入口中。沙枣肉质紧密而富有韧性,需要她用牙齿耐心地、用力地咀嚼,才能将那深藏的、带着戈壁滩独特阳光气息与土壤味道的甘甜,一点点挤压、释放出来。
  
  那熟悉的、质朴的甜意,缓慢地、执着地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一股温热的暖流,不仅温暖了她冰冷的胃,更以一种神奇的方式,瞬间抚平了她内心的惶恐与孤单,将她飘忽的思绪带回了那片生她养她的、辽阔而苍凉的戈壁滩——
  
  那时,她也是这样,在面对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时,固执地蹲在冰冷的沙堆旁,用枯树枝一遍又一遍地写画,直到清冷的月亮像一枚巨大的银币升到墨蓝色的天幕中央,直到手脚冻得失去知觉,也非要寻找到那个通往答案的、豁然开朗的洞口不可。
  
  “别人用一年学完的,我用一个月,两个月……哪怕一年,两年……”
  
  她对着那盏默默燃烧、散发着恒定光与热的路灯,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极其轻微却斩钉截铁的声音,像是在立下一个庄重的誓言,又像是在为疲惫的自己注入强心剂,“总能追上……我一定,一定能追上!”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清澈而坚定,如同被雨水洗涤过的戈壁天空。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冷的、带着楼道里淡淡灰尘味的空气,然后低下头,摊开那张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再次拿起那支几乎要成为她手臂延伸的笔,开始心无旁骛地、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演算、推导白天那个曾经让她倍感挫折的“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单调而持续的“沙沙”声响,这声音与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交织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充满力量的协奏。
  
  她完全沉浸在了那个由逻辑、符号和公式构成的、纯粹而严谨的世界里,忘记了刺骨的寒冷,忘记了身体积累的疲惫,忘记了白天的难堪,也忘记了周遭这个对她而言尚且陌生的一切。
  
  当她终于停下笔,长长地、畅快地舒出一口气,一种因为彻底理解、融会贯通而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愉悦和充实感,像温暖的泉水般涌遍全身时,她才猛然惊觉,窗外那片原本浓稠得化不开的、墨一般的夜色,不知在何时,已经开始悄然褪色。
  
  天边,那一抹极其淡雅、如同最上等的宣纸被清水微微浸润过的鱼肚白,正从地平线下顽强地渗透出来,预示着新的一天,伴随着新的知识、新的挑战,以及她那永不停歇的、名为“追赶”的征程,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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