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不速之客
第160章:不速之客 (第1/2页)徐瀚飞带着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返回省城后,姜家坳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忙碌与平静。合作社新作坊的墙体一天天垒高,凌霜带着大伙儿起早贪黑,汗水浸透了衣衫,却也冲淡了些许因徐瀚飞异常表现而萦绕心头的忐忑。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专注于眼前的一砖一瓦,用劳累麻痹那份不安。
这天下午,日头偏西,暑热稍退。凌霜正和几个社员在作坊工地上和泥、递砖,干得满头大汗。村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引擎声,不是拖拉机的轰鸣,也不是邮递员老陈那辆破自行车的吱呀声,而是一种低沉、平稳的轿车引擎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突兀。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抬头张望。只见一辆半新的绿色吉普车,卷着尘土,缓缓停在了合作社院子外的土路旁。这年头,小轿车可是稀罕物,村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
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半高跟皮鞋,鞋跟上沾了点新鲜的泥土。接着,一个身影探出身来。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的确良”连衣裙,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裙摆刚到膝盖,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她头发烫着时兴的波浪卷,松松地束在脑后,脸上戴着副茶色太阳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下巴线条精致,嘴唇涂着淡淡的唇膏,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时髦和……疏离感。
女人摘下太阳镜,露出一张妆容淡雅、眉眼秀气的脸,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缓缓扫过凌乱的工地、晒得黝黑的社员,最后,目光定格在刚刚直起腰、手里还拿着块砖头、脸上沾着灰渍和汗水的凌霜身上。
凌霜也愣住了,看着这个仿佛从画报上走下来的陌生女人,心里莫名一紧。她是谁?来干什么?
这时,副驾驶的门也开了,下来一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是公社的刘秘书。刘秘书快步走到那女人身边,脸上堆着笑,略显局促地介绍道:“林婉儿同志,这就是姜家坳农产品合作社了。凌霜,”他转向凌霜,提高了声音,“这位是省城来的林婉儿同志,是……是来咱们公社考察农村经济发展的,听说你们合作社搞得好,特意过来看看!”
省城来的?考察?凌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在衣服上擦了擦,走上前几步。那名叫林婉儿的女人也向前走了几步,高跟鞋在坑洼的土路上走得有些小心,但身姿依旧挺拔。
“你好,凌霜同志是吧?”林婉儿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一点省城口音,语调平稳,却有种居高临下的距离感,“我是林婉儿,在省卫生局工作。这次随调研团下来,听说你们这个合作社搞得有声有色,产品都卖到省城去了?年轻人有想法,很不错。”她说话时,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凌霜身上来回扫视,从她汗湿的鬓角、沾满灰渍的旧衣裳,到她因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或许是讶异,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凌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量镇定地点点头:“林同志你好,欢迎来指导工作。我们就是瞎摸索,刚起步。”她侧身让开,“外面晒,要不……进院里坐坐?”
林婉儿微微颔首,算是同意。她跟着凌霜往院里走,步伐从容,目光却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简陋的院墙,堆放着杂物的角落,晾晒着的山货,还有那一张张带着好奇和拘谨的、淳朴的面孔。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平静。
走进院子,凌雪机灵地搬来几个小板凳,用袖子擦了擦灰。林婉儿看着那略显破旧的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姿态优雅地坐下了,裙摆小心地拢好。刘秘书在一旁陪着笑。
“凌霜同志,别紧张,我就是随便看看。”林婉儿接过凌雪端来的白开水,道了谢,却没喝,只是端在手里,“听说你们合作社,是一个叫……徐瀚飞的同志,和你一起搞起来的?”她状似无意地提起这个名字,语调平稳,但凌霜敏锐地察觉到,她在说“徐瀚飞”三个字时,语速有极其细微的放缓。
“是,瀚飞哥……徐瀚飞同志,出了很多力。他在省城机械厂工作,帮我们联系了不少销路。”凌霜谨慎地回答,心里那根弦绷紧了。这个女人,认识瀚飞哥?
“哦,机械厂。我知道。”林婉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他倒是……扎根基层,发挥所长了。”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水杯,目光再次落到凌霜脸上,带着探究,“你们这合作社,具体都做些什么产品?效益怎么样?听说还打算建加工坊?”
凌霜压下心里的疑虑,简单介绍了合作社目前的主要产品和销售情况,也提了建作坊的打算。林婉儿听着,偶尔点点头,问的问题却很专业,直指关键,比如成本控制、利润分配、有没有长远规划等等,显示出她并非走马观花。
但她的语气和神态,总让凌霜感觉有些不舒服。那是一种隐藏在客气下的优越感,一种城里人对乡下人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怜悯?仿佛在说,你们在这穷山沟里折腾这点小生意,也挺不容易。
谈话间,林婉儿的目光不时飘向凌霜放在窗台上、徐瀚飞上次回来时忘在这儿的、那个磨掉了漆的旧军用水壶,又或者掠过凌霜因为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指,眼神复杂。
“凌霜同志年纪不大,担子不轻啊。”林婉儿忽然感慨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又要抓生产,又要跑外联,还要照顾弟妹。徐瀚飞同志在省城,工作也忙,怕是……也帮不上太多实际的忙吧?毕竟,隔得远,通信也不方便。”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凌霜一下。她抬起头,迎上林婉儿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平静地回答:“还好,我们都习惯了。瀚飞哥虽然人在省城,但心系合作社,经常写信回来指点,帮了我们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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