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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废墟中的觉醒

第109章:废墟中的觉醒 (第1/2页)

1995年元月的寒风,裹挟着华北平原特有的干冷,像一把浸过冰水的钝刀,在这座名为“清河县”的小县城上空盘旋。
  
  风势格外猛烈,掠过低矮的灰砖房时,卷起墙角堆积的枯叶与尘土,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座小城即将遭遇的不幸呜咽。
  
  结着薄冰的护城河上,寒风刮过,冰层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更添几分萧瑟。
  
  行人裹紧厚重的棉衣,缩着脖子匆匆前行,冻得通红的脸颊上,睫毛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色的雾气,迅速消散在冷空气中。
  
  县城最热闹的“永安街”街角,往日里总是人声鼎沸。
  
  每到放学时分,孩子们的欢笑声、商贩的叫卖声、自行车的铃铛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可如今,那家曾用彩色气球和旋转木马音乐吸引半条街孩童的“笑笑宝贝屋”,却沦为一片令人心碎的废墟。
  
  曾经透亮的落地橱窗,在阳光照耀下曾像水晶般璀璨,如今只剩扭曲的铝合金框架,如同被折断的翅膀。
  
  碎玻璃撒在结冰的路面上,在昏黄路灯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如同被挖去的眼窝,空洞地凝视着萧索的街道。
  
  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脸上满是惋惜,小声议论着前些天发生的暴力事件,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愤怒指责,却又带着一丝无力。
  
  被砸成麻花状的金属货架歪倒在一旁,上面原本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如今却空空如也。
  
  散落一地的塑料积木与毛绒熊的残肢,有的积木被踩得粉碎,有的毛绒熊的眼睛掉落,露出里面白色的填充棉。
  
  混着尘土的彩色填充棉在空中轻轻飘荡,像是在诉说着昨晚的暴行。
  
  那台曾精准显示电子信号的进口示波器,是林凡的心头宝,此刻屏幕裂成蛛网,机身凹陷得像张痛苦的脸,按键散落一地。
  
  整个场景仿佛一场被暴力撕碎的色彩斑驳的噩梦,让人不忍直视。
  
  空气中不仅弥漫着金属的冷腥与尘土的老朽,更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劣质烟草味,那是社会闲散人员常抽的廉价烟,味道刺鼻,成了暴力过后挥之不去的余味,久久无法消散。
  
  林凡站在废墟中央,北风掀起他洗得发白的棉袄衣角,衣角处还有几处缝补的痕迹,那是妻子熬夜为他修补的。
  
  三十五岁的他,脸上刻着生活的沧桑,眼角有了细微的皱纹。
  
  这一次,他第一次感到生命的重量如此具体——
  
  具体到能触摸到女儿笑笑以前还抱在怀里的兔子玩偶的绒毛,那绒毛柔软温暖,还残留着女儿身上淡淡的奶香味;
  
  又如此脆弱——
  
  脆弱到一夜之间,他用三年积蓄、无数个深夜打磨的“童话王国”就成了断壁残垣。
  
  他清晰地记得,为了这家店,他省吃俭用,每天清晨五点就起床,骑着自行车去几十公里外的批发市场进货,只为能拿到更便宜的货源。
  
  晚上,等女儿睡着后,他又在灯下钻研电子玩具的设计,常常熬夜到凌晨。
  
  那些日子虽然辛苦,但一想到女儿在店里开心玩耍的模样,他就充满了动力。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他那双惯于在电路板与精密器械间寻找秩序的手,此刻无力地垂在身侧。
  
  这双手布满了老茧,指缝间还残留着焊接时留下的黑色痕迹,那是他无数个日夜辛勤工作的见证。
  
  指节因之前紧握拳头而泛白,虎口处还留着一道细小的划伤,那是昨晚试图阻拦流氓时被碎玻璃划到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渗出的血珠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他的目光落在那台示波器上,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这台示波器是他省吃俭用半年,连早饭的油条都舍不得买,每天清晨只啃两个馒头充饥,才从省会电子市场淘来的宝贝。
  
  他还记得当时在电子市场,看到这台示波器时,眼睛都亮了,毫不犹豫地拿出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下来。
  
  只为能调试自己设计的电子玩具——
  
  那些会发光的星星挂件、能发出动物叫声的拼图,是他想给女儿,也给更多孩子的“科技小惊喜”。
  
  可现在,仪器毁了,玩具碎了,连墙上贴着的笑笑画的太阳贴纸,都被撕得只剩一个残缺的角。
  
  那张太阳贴纸,是笑笑在幼儿园美术课上画的,回家后兴奋地拿给林凡看,还说要贴在店里,让每个来店里的小朋友都能感受到温暖。
  
  这里从来都不只是一家店铺,这是他在拮据生活里为女儿搭建的微型童话王国,是他用焊接技术和对生活的热爱,一砖一瓦垒起的乌托邦。
  
  而如今,童话被钢管砸得粉碎,乌托邦在几个小时内沦为人间地狱。
  
  黑皮、蟑螂那帮以“收保护费”为生的社会流氓虽然在案发后十二小时落网,但林凡蹲在废墟上,用冻得僵硬的手指拨弄着一块玩具碎片时,心里比谁都清楚:事情远未结束。
  
  这伙人在清河县盘踞了五年,如同毒瘤般危害着当地的商户和居民。
  
  他们仗着有人“罩着”,行事嚣张跋扈,不仅向沿街商铺强收保护费,金额从每月几百到几千不等,若是商户拒绝缴纳,他们就会上门骚扰,砸坏店铺的门窗和商品。
  
  除此之外,他们还垄断了县城的水果批发市场,不允许外地的水果商贩进入市场,一旦发现,就会对商贩进行威胁和殴打,甚至抢夺水果。
  
  去年夏天,一位姓刘的菜农因为拒绝交“管理费”,就被他们打得住进了医院,住院费花了好几千,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据林凡的搭档王猛私下透露,通过内部卷宗查到,这伙人近两年涉及的敲诈勒索、寻衅滋事等恶性的事件不下二十起。
  
  有一次,他们敲诈一家服装店老板,老板不愿意给钱,他们就连续一个星期在店门口闹事,吓得老板不敢开门营业,最后不得不交了钱才得以安宁。
  
  还有一次,他们在夜市上寻衅滋事,殴打了一位无辜的路人,导致路人重伤。
  
  但每次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要么是受害者怕报复不敢作证,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受到威胁;
  
  要么是关键证据“莫名丢失”,让案件无法顺利推进。
  
  王猛还偷偷给他看了一组数据:
  
  1994年清河县登记在册的治安案件共217起,其中与“市场管理”“地盘争夺”相关的纠纷就有76起,占比高达35%。
  
  这些纠纷中,很多都是黑恶势力为了争夺利益而引发的,但最终被定性为刑事案件、真正判刑的,不足十分之一。
  
  大多数案件要么因为证据不足,要么因为受害者撤诉,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而这一次,若非林凡的小舅子得知消息后震怒,一个电话打给了大哥、二哥,然后直接拨到了省公安厅督查处;
  
  要求“彻查黑恶势力背后保护伞”,仅凭清河县公安局的力量,黑皮等人能否如此迅速地被抓捕,甚至会不会被“保释”,都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这冰冷的现实,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扎进林凡的心底——
  
  在这个靠“人情关系”和“潜规则”编织的熟人社会里,潜藏着另一套更原始、更残酷的生存法则:
  
  谁的后台硬,谁就能践踏规则;当普通百姓的利益触及某些人的深层利益时,法律的光芒也可能被暂时遮蔽。
  
  “姐夫。”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破了废墟上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凡缓缓回头,看到了从燕京(北京)专程为了他的事赶来的小舅子苏瑾瑜。
  
  这些天全是他的安排,脸上还带疲惫,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精神状态却很饱满。
  
  三十二岁的他,作为燕京知名企业“苏家集团”的年轻掌门人,身上没有丝毫纨绔子弟的浮夸——
  
  没有戴显眼的金表,也没有穿花哨的皮夹克,而是一件质感极佳的深灰色羊绒大衣,领口衬着柔软的米色围巾,那围巾是国外知名品牌,质地柔软舒适。
  
  他身形挺拔得像棵松树,站在废墟中,与周围破败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说“别难过”“会好的”这类空洞的安慰话,只是静静地站在林凡身边,目光像最精密的扫描仪,从扭曲的货架扫到破碎的仪器,再落到林凡冻得发紫的指尖。
  
  他不仅在评估物质上的损失,计算着店铺的装修费用、货物损失和仪器价值,更在无声地观察林凡此刻的精神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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