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白居易在长安的岁月
第六十九章 白居易在长安的岁月 (第2/2页)白居易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农民们在太阳下拼命割麦,累得快死了,可收来的麦子,大多被官府抢走,自己只能捡点麦穗过日子。他想起在长安当官,每天有饭吃、有茶喝,不用晒太阳、不用割麦,心里特别愧疚。
回到长安后,他写下了《观刈麦》: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脚踩在被太阳晒烫的土地上,后背被太阳烤得像着火一样,这画面感太强了,谁读了都能想到农民的辛苦。
“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更是绝:农民们已经累得没力气了,却不觉得热,只盼着白天能长一点,好多割点麦子。不是不怕热,是怕没饭吃,是怕一年的辛苦白费。
这首诗比《卖炭翁》更通俗,连不识字的老太太都能听懂——有人把诗念给长安街头的老妇人听,老妇人听完,哭着说:“这写的就是我们啊!夏天割麦,真是把命都快搭上了!”
白居易写这首诗,不是为了“同情农民”,是为了“骂官员”——他在诗的最后写:“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意思是“我没什么功劳,没种过田,却拿着三百石的俸禄,年底还有余粮,想起农民的苦,我心里特别愧疚,整天都忘不了”。
这话看似是自责,其实是在骂那些当官的:“你们拿着俸禄,不替农民做事,还抢他们的粮食,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新乐府运动:和元稹联手,让诗歌变成“替百姓说话的武器”
白居易写《卖炭翁》《观刈麦》的时候,发现一个问题:当时诗坛上的诗,要么是写风花雪月的,比如“春花秋月何时了”;要么是写神仙鬼怪的,老百姓根本看不懂,也不关心。他觉得,诗歌不应该是“文人的玩物”,应该是“替百姓说话的工具”,应该反映现实、解决问题。
正好,他的好朋友元稹也有同样的想法。元稹和白居易是同科进士,也看不惯当时诗坛的风气,也想写反映百姓疾苦的诗。有一天,俩人在白居易家里喝酒,聊起这事,越聊越投机。
元稹说:“现在的诗,都在玩文字游戏,没人管百姓的死活,得改改这风气!”白居易说:“对!应该发起一个运动,写一种新的诗,叫‘新乐府’,就写百姓的苦、官场的黑,用通俗的语言,让老百姓都能懂,让朝廷不得不重视!”
就这样,新乐府运动开始了。白居易和元稹还提出了一个文学宣言:“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文章应该为时代而写,诗歌应该为现实而作,不能****,不能无病**。
为了推动这个运动,白居易写了《新乐府》五十首,全是反映现实的:《杜陵叟》写农民被贪官欺负,粮食被抢走;《缭绫》写织锦的女子辛苦织出的绫罗,被皇帝和妃子浪费;《新丰折臂翁》写老百姓为了躲避兵役,故意把自己的胳膊打断。
元稹也写了《新题乐府》十二首,比如《田家词》写农民被赋税逼得家破人亡,《织妇词》写织妇织到手指流血,却换不来一顿饱饭。
他们还带动了其他诗人,比如张籍、王建,也跟着写新乐府诗。张籍写《野老歌》:
“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
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
王建写《水夫谣》:
“苦哉生长当驿边,官家使我牵驿船。
辛苦日多乐日少,水宿沙行如海鸟。”
这些诗,语言通俗,像说话一样,老百姓都能听懂;内容真实,全是他们身边的事,所以很快就传遍了全国——有的农民把诗抄在墙上,提醒“别被贪官骗了”;有的官员看到诗,怕被骂,不敢再随便敲诈百姓;连皇帝都看到了这些诗,不得不下命令,整顿赋税、禁止宫市。
有人骂白居易和元稹:“你们写这些诗,是在抹黑朝廷,是在挑拨百姓和朝廷的关系!”白居易却反驳:“我们不是抹黑朝廷,是在帮朝廷——朝廷不知道百姓的苦,我们把苦写出来,朝廷才能解决问题,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不是帮朝廷是什么?”
确实,新乐府运动没白搞——朝廷后来真的废除了“宫市”,减轻了部分地区的赋税,还惩罚了几个贪污的官员。虽然这些改变不能彻底解决中唐的问题,但至少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一点,也让更多文人开始关注现实,不再只写风花雪月。
锋芒毕露的代价:被骂“多管闲事”,却没忘了初心
白居易在长安当左拾遗的那几年,活得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刀子”——敢给皇帝提意见,敢写诗歌骂贪官,敢发起运动改变诗坛风气,得罪了不少人。
有次,一个贪官被白居易写诗骂了,怀恨在心,就跟皇帝说:“白居易这个人,太狂了,天天写些破诗骂朝廷,还煽动百姓,这样的人不能留在长安!”皇帝本来就觉得白居易有时候太啰嗦,听了贪官的话,就想把白居易贬走。
幸好有几个正直的官员替白居易说话:“白居易虽然说话直,但他是为了百姓、为了朝廷,要是把他贬走了,谁还敢给陛下提意见?谁还敢替百姓说话?”皇帝这才没贬他。
白居易知道后,没觉得害怕,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在给朋友的信里写:“我这辈子,就想替百姓说话,就算得罪人,就算被贬,也不会改。要是因为怕得罪人就不说话,我对不起少年时的初心,对不起母亲的教导,也对不起那些受苦的百姓。”
他没忘少年时的经历——没忘逃荒时看到的饿肚子的百姓,没忘母亲用米浆教他写字时说的“读书要为百姓”,没忘湘灵说的“要记得写老百姓的事”。正是这些经历,让他在长安的官场里,没被磨掉棱角,没变成只会说空话的官员。
后来,白居易因为替朋友说话,还是被贬到了江州,也就是写《琵琶行》的地方。临走前,他把写的新乐府诗整理好,交给朋友,说:“我走了以后,你接着把这些诗传下去,别让大家忘了百姓的苦。”
朋友点点头,说:“你放心,你的诗会一直传下去,你的初心,也会有人记得。”
长安的日子,不是逐“当官的梦”,是逐“替百姓说话的梦”
白居易在长安的那几年,不是来“逐当官的梦”的,是来逐“替百姓说话的梦”的——28岁考《策林》,是为了有机会提建议;当左拾遗,是为了敢给皇帝说真话;写《卖炭翁》《观刈麦》,是为了让百姓的苦被看见;发起新乐府运动,是为了让诗歌变成“武器”。
他的诗,没有华丽的词藻,却比任何“阳春白雪”都有力量;他的人,没有圆滑的处世技巧,却比任何“老谋深算”的官员都有良心。他就像长安城里的一束光,照亮了中唐的黑暗,温暖了受苦的百姓。
现在读《卖炭翁》《观刈麦》,还能感受到那种直击人心的疼——不是因为诗写得好,是因为诗里的人、诗里的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我们想起那些为了生活拼命的人,想起那些被忽视的底层百姓。
白居易在长安的日子,虽然没当多大的官,虽然得罪了不少人,被贬走了,但他没白来——他让更多人知道,诗歌可以替百姓说话,官员可以为百姓做事,初心可以一直坚守。这就是白居易,那个在长安拿着笔当“刀子”的谏官,那个一辈子“为百姓写诗”的诗人,那个没忘初心的“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