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宁静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宁静 (第2/2页)升腾的源能汇聚于拳锋,赋予其那可怖的震荡之力。
戴林沉默地扬起重拳,可这一击却并非砸向德卡尔,而是瞄准了桌面上的文件。
从某个时刻起,德卡尔就留意到这份文件。
戴林的目光总是瞥向它,身体也时不时地做出保护性的动作,猜测的没错的话,这份文件便是关于逆隼的情报。
因归寂命途的缺陷,德卡尔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信息,但这种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戴林第一时间选择撕毁文件,让他下意识地认为。
一切都是真的。
重拳落下,戴林的视野被混乱的苍白吞没,如同失去信号的电视机,不断闪烁着雪花斑点。
尖啸声、撕裂声、咒骂声……
忽然,一股诡异的失重感抓住了戴林。
他不断地向下坠去,砸穿了办公室的地面、潮湿的土壤,越陷越深,直至坠入那座雾气翻涌的废城,砸入那间困住自己一生的房间里。
又回到了这,一切的开始的地方。
戴林站在床边,望着那被阴影完全吞食的身影,聆听她那逐渐微弱的呼吸声。
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不知道从何说起。
到了最后,只好审视自己的灵魂,虔诚又敬畏地开口道。
“抱歉……我对所有的事都感到抱歉。”
戴林喃喃道。
“抱歉……我嫉妒那些过上我幻想人生的家伙们,他们早已厌倦的日常,是我一生无法企及的美好。
同样,我也不在乎所谓的爱与和平,更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喜悦与美好,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出于自我的憎恨与永恒的忏悔罢了。”
戴林本有机会逃离的,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他都有尝试的机会。
他拒绝了。
戴林将自我作为祭品,来填满内心一直以来的空洞,从许久之前,就期待起这一日的到来。
于是,他不再等待女人的回应,转身离开了房间。
睁开了双眼,意识回到了现实。
熟悉的办公室如今已化作了一地的废墟,木屑与碎纸洒得到处都是,承载了他不知道多少个日夜沙发也已垮塌,而自己正躺在它的残骸上。
戴林尝试起身,但全身的剧痛将他牢牢地锁死在了地面,艰难地仰起头,见到了正站在身旁的德卡尔。
他依旧那副从容的姿态,身上没有丝毫的污血,就连衣角都没有破碎。
德卡尔的手中正提着一具链枷,末端的金属球体是中空的,内置的香薰安静地燃烧,乳白色气体正从孔洞里缓缓溢出。
戴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与德卡尔进行了一番交手,但在归寂之力的影响下,那段记忆已化作了一片空白。
就像有人粗暴地剪掉了电影胶卷,将两段剧情突兀地衔接在了一起。
“局长……”
戴林刚想说话,上涌的鲜血堵住了喉咙,使他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德卡尔扫了一眼戴林,转而看向手中的文件。
它皱皱巴巴的,浸透了血,文字也随之变得模糊,如果不是自己出手及时,它差一点就被戴林毁了。
滴答、滴答……
墙上的钟声像命运的心跳,催促着戴林,他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宁静,不悲不喜。
“你为什么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德卡尔被这副表情激怒了。
他始终都不明白,面对黑暗的终局,任何人都崩溃,可戴林却不会如此。
为什么?
你为什么不哭泣、不绝望、不恐惧,为什么你会如此平静!
戴林环视了一圈,眼下的办公室,正如当年那狭窄昏暗的房间。
“我只是在很久之前,就习惯了这样的世界。”
德卡尔一步踏前,链枷带着破风声悬停在戴林头颅上方,阴影笼罩着那张因失血而苍白的脸。
不出意外的话,他将击碎戴林的头颅,将一切抹杀于此时此刻。
但德卡尔没有那样做,觉得戴林的平静只是虚张声势,再过那么几分几秒,他就会崩溃地向自己求饶……
“德卡尔·奎克,做了这一切,你真的会感到平静吗?”
戴林的质问犹如一柄尖刀,刺入了德卡尔的心脏。
他的手臂瞬间绷紧,链枷仿佛下一秒就要轰然砸落,铁钳般的手扼住戴林的肩胛,几乎要将骨头捏碎。
眼中翻腾着被恐惧点燃的怒焰,声音却压得极低,如同受伤野兽的嘶鸣。
“平静?你们这些安心活在现有秩序下的蠢货们,怎么了解我心中的涟漪!”
手上的力道骤然一松,那股狂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虚无的冰冷。
链枷哐当一声砸落在戴林身边的木屑里,溅起几点火星。
德卡尔缓缓蹲下,布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似乎也熄灭了,只剩下殉道者般的空洞决绝。
他伸出沾着血和灰尘的手指,异常轻柔地拂过戴林被汗和血浸湿的鬓角,动作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
“我从未感到过平静,戴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从深渊传来,“但我想,那份平静就在不遥远的未来等着我……待我拯救赫尔城之时。”
“安睡吧。”
德卡尔的手指停在戴林的眉心,声音化作冰冷的低语,如同为逝者念诵安魂曲。
“当你再次醒来时,赫尔城已在我的手中获得新生。
你会理解,你会感激……你们终将认同我的义举,这是唯一的救赎之路。”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内残余的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死寂骤然降临。
德卡尔的指尖凝聚起,肉眼难辨的灰暗涟漪,它无声地扩散开来。
归寂之力蒸发起了记忆,先是近几分钟、几小时、一天、一周……记忆不断地崩塌、瓦解,直至归于死寂的虚无。
戴林涣散的瞳孔猛地放大,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喉间发出一声微弱得如同幼兽哀鸣般的抽噎,随即彻底瘫软。
很快,他的眼神就像被擦净的玻璃般空洞茫然,映不出任何光影。
德卡尔缓缓收回手,没有再看地上无知无觉的戴林,像一尊刚从祭坛走下的石像,沉默地转身。
走廊的灯光同样明灭不定,忙碌穿梭、低声交谈的职员们,此刻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姿态各异地倒在冰冷的地砖上、蜷缩在工位旁。
一张张熟悉或年轻的面孔上,只剩下被彻底掏空后的呆滞,德卡尔的靴子踏过地面,在空旷死寂的廊道里发出沉闷的回响。
他的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瞬,一名年轻的女文员就倒在他旁边,身下压着一本被咖啡浸透的笔记本。
德卡尔盯着她那张因失去意识而显得格外稚嫩的脸,这个是他曾看好、打算培养的苗子,明明和她说过,实习期不必主动加班,可她还是工作到了深夜。
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痛苦极快地从他眼中掠过,快得像幻觉,随即被更深的冰封覆盖。
“你为了对抗城邦议会,深夜突袭了城卫局,导致了众多职员重伤,陷入了无法醒来的昏迷中。
城邦议会不会坐以待毙,我们会反击,直到将你彻底驱逐。”
德卡尔编织起即将发生的现实,拿起染血的文件,一片猩红之中,找到了那个名字。
“逆隼,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他嘲笑道。
“听起来像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