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缚源长阶
第九章 缚源长阶 (第1/2页)“醒醒,孩子,快醒醒。”
“这可不是睡觉的地方啊。”
希里安呆呆地望着天。
天空像是一块被锈蚀的铅板,阴沉压抑,云块间渗出明亮的雷光,挟起终日不绝的轰鸣。
愣神了足足十几秒的时间,希里安才意识到自己从诡谲疯狂的深海里幸存了下来,不知昏迷了多久,这才上浮至了海面。
双手双脚随意地展开,像一位被浪花戏弄的海难者。
“哦,你醒了。”
苍老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希里安扭过头,那是一位年迈得不成样子的老者。
老者脑袋光秃秃的,布满了褐色的斑与疤痕,面部的脂肪所剩无几,简直就像一层皮肉紧贴在了骨骼上。
他驼着背、弯着腰,双手颤颤悠悠地拄起一根拐杖,披着一身紫色的学士袍,站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
希里安浑身紧绷了起来。
“哈哈,别紧张,孩子,我是活人,不是什么混沌生物。”
老者察觉到了希里安的紧张,掐了掐自己干枯的胳膊,“就是身上的肉有点少,看起来像个骷髅。”
他拿起拐杖,勾住了希里安的脚踝,向自己的身前拉了过来,絮絮叨叨道。
“我看你昏迷上浮到了海面,应该是在深海里遭到了混沌生物的攻击吧?你也是真走运,居然能活下来。”
希里安注意到,老者并非站在海面上,而是立足一块布满裂隙的水晶阶梯上。
“阶梯?这是……”
希里安的目光向后方看去。
汹涌激荡的海面上,遍布着高低不一、大小不同的水晶阶梯,每一块都折射着幽微的冷光,不完整地裂开细密纹路。
有的彼此相连,有的崩碎裂解,有的只剩些许碎片悬停于空中,有的则一路向上,直达那铅灰色天空的最深处。
随着视线的攀升,一座巨树的虚影在云层深处缓缓勾勒成形。
它超越了希里安对“巨大”的所有想象,枝桠伸展间,竟像是要撑起天空。
树叶在风中轻摇,透明如水晶,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汇聚成一首无字的摇篮曲。
摇篮曲抚过海面,躁动的惊涛骇浪居然也平静了几分。
巨树的根系,如同蟒蛇般蜿蜒,没入海面下,搅动海底的沉寂。
随着根系的蠕动,一块块破碎的水晶被卷起,它们在空中重组,又化作新的阶梯,补充到那通往云端的道路之上。
往复循环。
希里安想看得更清楚些,但他离那颗巨树太遥远了,升腾的水汽为其覆盖上了一层青蓝色的滤镜,模糊晕染。
“我刚从灵魂之梦里醒来,见到这东西时表情和你一样。”
老者适时地插话,用极为夸张的语气说道,“真大啊……是吧?”
希里安赞同道,“是啊……真大啊……”
“那就是秘语哲人的奇迹造物·呢喃之树,快看,那由树根从海底打捞起的东西,就是缚源长阶的碎片。”
老者的拐杖指向遥远之地,如同一位导游般为希里安介绍道。
“如果你是从寂静河里醒来的话,能看得更清晰些。”
老者的目光重新落希里安身上,“但没想到你是直接从起源之海里醒来的,你现实所处的城市里没有学者吗?他们这可是严重的失职。”
提到失职,老者为希里安气愤了起来。
“我生活的地方没有学者。”泡在海里的希里安摇了摇头,“那是一个偏僻的小镇,与外界失联二十多年。”
老者皱了皱眉,显得他更加枯槁,“外焰边疆?”
希里安坦言道,“嗯,外焰边疆中的外焰边疆,再向外前进些许就是黑暗世界了。”
“天啊……”
听闻这般,老者悲伤极了,拄着拐杖半蹲了下来,伸手抚摸希里安的额头。
“真不容易啊,孩子。”
“还好,只是有些惊险。”
希里安暂时确信,老者对自己没有恶意,反问道。
“你是谁?”
老者自我介绍道,“我是兰道夫·弗兰克,来自于谟典结社。”
谟典结社正是由秘语哲人建立的超凡组织,支撑起文明世界的基石之一。
“你为什么会在这?”希里安疑惑道,“我以为只有我这样的觉醒者才会出现在这。”
“当超凡者足够强大时,就具备着穿过灵界,抵达起源之海的能力。”
兰道夫微笑着挥起拐杖,“就像这样。”
拐杖在空中随意地画了几个圈,不久后,海面下便升起一节树根,它左右晃动了一下,向希里安招手。
“我的工作是打捞沉入海底的缚源长阶碎片,将其净化、修复,重铸命途之路。”
兰道夫放下拐杖,解释道,“不过通常来讲,我几乎不会在起源之海内遇见其他人,更不要说刚从灵魂之梦中醒来的你了。”
他用拐杖重重地敲击脚下的水晶阶梯,强调道。
“起源之海是一个超现实的、意象的世界,这里不存在过去与未来、远与近,有的只是当下。”
希里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姿态后,尝试爬上兰道夫脚下的阶梯,只要踏上阶梯,希里安便是踏上超凡之路了。
阶梯之上兰道夫笑眯眯地看着希里安,开口道。
“这需要你自己努力了,孩子,我帮不了你。”
兰道夫撩开了学士袍,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
腹部血肉早已不在,有的只是一道空洞,肋骨与脊柱清晰可见,只在缝隙里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肉。
兰道夫掏了掏了自己空空如也的内脏,翻了好久这才扣出一点血肉,树根从海面下升起,卷起两块指甲大小的水晶碎片。
血肉像粘合剂般,将两块水晶拼贴在了一起,兰道夫又将这一大块的碎片补全在了脚下的阶梯上。
希里安直勾勾地看着这一切,喃喃道,“你在做什么?”
“修复缚源长阶啊。”
兰道夫不以为意,又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反复地挤压,才从这枯朽的身体里,榨出那么一点鲜血,淋在了阶梯的缝隙里。
“哦,你是想问,我为什么用这种方式修复是吧?”
兰道夫回过神,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老东西就是这样,脑袋也不怎么好使了。”
他沉默了一阵,用极为开朗的语气坦言道。
“我就快死了,孩子,不仅是岁数到了,身体也到了极限。”
兰道夫慢悠悠地说了起来,手上的工作却不停歇,“我大可以安安心心地躺在床上,等待着某一夜步入梦乡后就再未醒来……但我不喜欢这样的死法。”
“我没有财产需要继承,也没有子嗣可以嘱咐,我把我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修复缚源长阶这一事业。
所以,我要遵循神圣的传统,将自己仅存的余温,也交付于此。”
兰道夫的声音低沉了起来,充满了肃穆感。
“以肉粘合长阶、以血浇筑长阶、以身撑起长阶。”
希里安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这是在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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