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高玉龙

第二十九章 高玉龙 (第1/2页)

帐帘一挑，带进一股清冽的夜风，瞬间冲淡了帐内残留的血腥与草药混合的沉闷气息。
　　
　　李易（李存孝）抬眼望去，帐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男子。
　　
　　此人一身素净的月白长衫，纤尘不染，在这肃杀军营中显得格格不入。身形颀长，略显单薄，却自有一股清雅出尘的气度。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明亮，顾盼间仿佛蕴着星光，灵动得不像凡俗中人。当真是十分的俊俏，俊俏得甚至带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在下高玉龙，”来人微微一笑，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受长安咸宜观主鱼玄机道长所托，特来拜会李将军。”
　　
　　“玄机……”李存孝心头那因破阵困扰的杂念瞬间被这个名字点燃，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她……她可好？”话一出口，才觉唐突，耳根不由得微微发烫。
　　
　　高玉龙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温声道：“玄机道长一切安好，只是……”他故意顿了顿，看着李易瞬间绷紧的神情，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只是道长言道，心中甚是挂念将军。”
　　
　　轰！李存孝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那张在万军阵前也未曾变色的刚毅脸庞，此刻竟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明显的红晕。他稍稍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咳嗽了一下：“咳……高先生远道而来，辛苦了。不知玄机道长托先生前来，所为何事？”他努力将话题拉回正轨。
　　
　　高玉龙收起笑意，神情变得郑重起来：“为将军眼前之困局而来——助将军破那困龙峪中的‘赤龙吞天阵’！”
　　
　　“助我破阵？”
　　
　　李存孝眼中精光爆射，但随即又被一丝疑虑取代。眼前这俊美得近乎脆弱的年轻人，说要破那吞噬了八千精锐、连他都险死还生的绝世凶阵？这反差实在太大。他上下打量着高玉龙，那单薄的身板，实在难以与战场杀伐联系起来。
　　
　　高玉龙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辩解，径直走到简陋的案几旁，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卷厚厚的皮纸，缓缓展开。
　　
　　“此阵，并非凭空而生。”高玉龙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它脱胎于前唐名将李嗣业所创的‘困龙绞杀大阵’，乃当年专为克制突厥铁骑所设的平原绞杀绝阵！此阵讲究层层布防，环环相扣，如巨蟒缠身，将冲入之敌生生绞杀磨灭。自李嗣业将军后，此阵核心布法便已失传，只在一些残篇孤本中留有零星记载。未曾想，竟在此时此地重现，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与厌恶，“而且被那赤龙老鬼以邪法魔改，注入了无数污秽歹毒之物！”
　　
　　他手指点在皮纸上复杂的线条上，语速加快：“将军请看。那赤龙老鬼不仅复原了‘困龙绞杀’的骨架，更在其上嵌入了‘天罡北斗血煞阵’为脊梁，以七座血髓骨塔锁住星位，逆转乾坤！阵基之下，更是铺设了‘倒转六爻八卦阵盘’，乾非乾，坤非坤，生门藏死，吉位转凶！此乃第一重魔改！”
　　
　　“第二重，他引入了野兽！”高玉龙的手指划过狼群、铁牛的区域，“这些畜生被秘药催发，凶性倍增，且与阵中戾气结合，已非寻常野兽，而是成了阵法的爪牙，撕咬的不仅是血肉，更是闯入者的神魂！”
　　
　　“第三重，也是最歹毒的一重！”高玉龙的手指重重落在皮卷中央那片翻腾着浓稠血雾的区域，“血旗招魂！此乃邪道秘法，以战场淤积的死气、枉死者的怨念为引，炼成血旗。它不仅惑人心智，更能抽魂夺魄！凡被血旗煞光所照，阵亡者之魂将被强行拘禁，永世不得超生，成为大阵运转的‘燃料’！这便是那阵中毒雾腥甜惑人、杂音乱神的根源！”
　　
　　李存孝越听越是心惊，昨日观阵时感受到的那股吞噬生机的恐怖力量，此刻在高玉龙条分缕析的讲解下，变得清晰而更加骇人。他看向皮卷上那精细勾勒的阵图，沟壑、凶阵、骨塔、血旗、毒雾流转的方向……与他昨日所见竟分毫不差！
　　
　　“先生……这阵图？”李存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
　　
　　高玉龙淡然一笑，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瞒将军，在下已抵达潞州三日。前两日，趁着夜色与那赤龙老鬼布阵未稳、毒雾尚未完全合拢之际，仗着些许轻身功夫和隐匿气息的法门，潜入困龙峪中，走了一遭。”他指了指阵图上几处细微的标记，“这些地方，煞气流转有细微滞涩，或是傀儡兵换防的间隙，是我亲身探查所得。”
　　
　　李存孝倒吸一口凉气！单人潜入那等绝地探查？这需要何等胆识与能力？昨日他单人闯阵，已是九死一生，深知其中凶险。眼前这看似文弱的青年，竟能全身而退，还绘出如此详尽的阵图！先前那点疑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由衷的敬佩与狂喜！
　　
　　“先生真乃神人也！”李存孝抱拳，语气诚恳而激动，“有此阵图，破阵便有了方向！先生大恩，李易铭记于心！”
　　
　　然而，高玉龙脸上的凝重并未散去，反而更深了。他缓缓卷起阵图，抬头直视李存孝，那双清澈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严肃，甚至带着一丝悲悯。
　　
　　“将军切莫高兴太早。”他的声音沉了下去，一字一句，如冰珠坠地，“有此阵图，只是让我们看清了这头‘赤龙’的獠牙和筋骨。但看清了，不代表就能拔掉它的牙，打断它的骨！”
　　
　　“此阵已成，凶威滔天。它抽地底万年阴煞为柴，聚战场血煞怨气为油，炼三十万生魂为爪牙，融诸般凶阵为獠牙，更以失传古阵为骨架，借天地凶穴之地利！其威力，已非人间军阵可比！”
　　
　　高玉龙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残酷的事实：
　　
　　“将军，恕我直言。即便手握此图，洞悉其变，想要破此‘赤龙吞天阵’，依旧是——”
　　
　　“九死一生！甚至……十死无生！”
　　
　　帐内炭火噼啪一声，映照着李存孝骤然凝固的表情。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只余刺骨的寒意与沉重的现实。禹王槊在他手中，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嗡鸣。
　　
　　夜，更深了。破阵的希望与绝望，在这小小的军帐中激烈碰撞。
　　
　　李易沉思不语，而高玉龙只是一旁观望，仿佛也在思索着什么，但显然不是破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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