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的开始
每一天的开始 (第1/2页)黑暗,粘稠而沉重,像灌满了铅的深海。
没有梦,只有一种不断下坠的失重感,仿佛灵魂正从某个高处被剥离、抛落。
然后,是光。
眼皮感受到一种柔和的、持续的暖意。不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床头灯?
陈序(三十五岁的意识)猛地睁开眼。
意识回归的瞬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驱散了残留的睡意和混沌。没有初醒的茫然,只有一种熟悉的、沉重的“回归”感。他第一时间侧过头。
枕边是空的。林汐常睡的那一侧,被子掀开一角,带着微弱的余温。空气里残留着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混合着婴儿乳霜的味道。
没有惊惶,没有“我是谁、我在哪”的疑问。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宿命般的清醒。他回来了。回到了这个被时间碎片反复切割的躯壳里,回到了这个有林汐、有安安、有无数个“昨天”留下的烂摊子的“现在”。
他撑着坐起身,动作带着一种疲惫的流畅。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床头柜。电子闹钟显示着时间:清晨六点四十七分。旁边放着他的手机,还有……那本深蓝色的日志。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日志粗糙的封面,停顿了一瞬。每一次“回归”,翻阅日志了解“昨天”发生了什么,成了必不可少的、带着苦涩滋味的仪式。他拿起日志,翻开。
熟悉的、属于不同年龄段的字迹映入眼帘。昨天的日期下,是……十八岁少年留下的记录。字迹凌乱、潦草,充满了惊惶、愤怒和巨大的困惑:
日期:3月17日(昨日)
今日主导意识:18岁(操!)
发生了什么:
醒来在陌生房间,吓疯了!以为是绑架!差点拿烟灰缸砸了林汐!(她好像……习惯了?眼神很可怕)
有个小孩(安安?)一直哭!烦死了!
林汐塞给我一个本子(日志?),说我是神经病?每天换人?!
她讲了……很多。婚礼后的变化,带你看医生(全说你是疯子/她疯了),安安的病(她说是未来的“你”提前知道?!),还有她妈妈……肺癌?(那个7月11日?)……妈的,太乱了!像恐怖片!
她问我:如果八十岁的“你”爱她,而今天的我讨厌她,那她爱的到底是谁?(我他妈怎么知道?!)
晚上睡书房(像条丧家犬)。照片!看到一张照片!林汐抱着孩子,旁边站着个男的(三十五岁的“我”?),笑得真他妈刺眼!凭什么?!
感觉:操蛋!想逃!这地方一分钟都不想待!怪物!都是怪物!
留给今天(3月18日):**
别惹林汐。她看起来……快碎了。
安安?……不知道。离我远点。
别问老子问题!烦!
字里行间喷薄而出的少年心性的惊惧、愤怒、嫉妒和彻底的无所适从,像一根根尖锐的刺,扎进三十五岁陈序的眼底。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个十八岁的“自己”,在昨夜的书房里,是如何像只炸毛的困兽,写下这些充满戾气和恐惧的文字。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对少年时期自己莽撞的无奈,有对林汐再次承受这种冲击的心疼,更有一种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疲惫。他快速翻到日志最后,属于他自己的、前天留下的记录。那是他(三十五岁)在“离开”前写下的:
日期:3月16日(前天)
今日主导意识:35岁
留给明日(3月17日):**
安安:作息如常(喂奶时间、睡眠时间、注意疫苗反应)。她有点鼻塞,注意保暖,用海盐水喷雾清理鼻腔(在尿布台抽屉)。
林汐:今日去画室。勿打扰。她左手腕旧伤似乎又犯了(最近天气潮),药油在床头柜下层左边抽屉。晚上她回来可能会很累,别让她做饭了,冰箱里有我包好的馄饨,煮一下就行。**最重要:**如果她情绪低落或沉默,别追问,别试图“安慰”。给她空间。
家中:物业费已交。燃气灶右边灶头有点不太灵,已报修(单号在冰箱贴下)。
工作:重要邮件已处理。下午三点与张总的视频会议我已记录要点(在电脑桌面‘会议备忘’文档),若需要,可查阅。不必勉强。
其他:保持冷静。为了她们。
两相对比,字里行间的差异触目惊心。一边是少年惊弓之鸟般的混乱,一边是成熟男人条理分明、充满责任感的叮嘱。而林汐……她就在这两种极端之间,日复一日地穿梭、承受。
陈序(35岁)放下日志,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掀开被子下床,动作轻缓而稳定。脚踩在地毯上,没有一丝声响。他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拧开门把手。
客厅里很安静。晨光熹微。他一眼就看到林汐。
她侧躺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背对着卧室的方向,身上只搭着一条薄薄的绒毯。蜷缩的姿势,像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沙发前的地毯上,婴儿监视器的小屏幕亮着柔和的绿光,里面是安安熟睡的小脸。
显然,她昨晚没有回卧室。是在刻意避开书房里那个惊惶的“少年”?还是……仅仅因为心力交瘁,在客厅守着安安的监视器就睡着了?
陈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停在沙发边。林汐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而绵长,但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着,眼睑下是浓重的、无法忽视的青黑色阴影。她的左手搭在毯子外,手腕处,能看到一小片皮肤似乎比周围颜色略深一些,像是旧伤在阴天隐隐作痛的痕迹。她看起来那么疲惫,那么脆弱,像一根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弦。
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没有试图叫醒她,也没有触碰她。他转身,动作放得更轻,走向厨房。
厨房里弥漫着一种冰冷的寂静。水槽里,一个洗干净的碗孤零零地倒扣着。旁边放着一双筷子。是昨晚那个十八岁的“他”吃面用的。陈序的目光扫过,没有停留。他打开冰箱,里面整洁有序。冷藏室里,几瓶标注了日期和容量的母乳储存瓶整齐排列。冷冻室里,果然有一盒包得整整齐齐的馄饨,是他前天特意包好冻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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