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半门铃
第一章 夜半门铃 (第2/2页)王原的忙音第三次响起时,阳把手机砸在沙发上。屏幕碎裂的刹那,她看见锁屏壁纸里小宝在幼儿园画的全家福——画中妈妈的眼睛被涂成两个黑圈,爸爸的嘴巴则咧到耳根,像极了张阿姨形容的老太太死相。画纸边缘用蜡笔涂满了红色波浪线,此刻在碎裂的屏幕下扭曲成流动的血河。突然响起的刮擦声让她想起小时候在乡下,听见黄鼠狼用爪子挠窗棂的夜晚,那种粗糙的摩擦感透过防盗门,在她掌纹里刻下湿漉漉的凉意,而门把手上的金属装饰,正随着刮擦声轻轻旋转,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
反锁卧室门的瞬间,阳闻到股浓烈的水腥气。那气味混杂着河底淤泥与腐烂水草的味道,让她想起童年时失足掉进的废弃水井。她把小宝塞进被窝时,看见孩子睡衣领口沾着片暗绿色苔藓,那形状像极了三单元楼下常年积水的下水道口,苔藓绒毛上还挂着细小的螺壳,螺壳里传出微弱的“咕噜“声。窗外树影晃动时,窗帘缝隙漏进的路灯光线在地板上爬行,当她转身去关窗时,看见玻璃上贴着的人脸——女人左眼下方有颗泪痣,正是售楼处沙盘照片里那个跳楼的红衣模特,此刻她长发间滴落的不是水,而是混着泥沙的铁锈色液体,液体在窗台上聚成小滩,里面浮着几片指甲盖大小的鳞片。
床头小夜灯亮起时,阳发现灯罩内侧凝着细小的血珠。那些血珠排列成不规则的环形,像某种生物的呼吸痕迹。她数着天花板上的水渍纹路直到凌晨,那些不规则的图案逐渐汇成女人垂落的发丝,而水渍边缘的霉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长成蜷曲的黑色毛发。当第一缕晨光穿过窗帘缝隙时,她看见卧室门板上的抓痕里卡着半截指甲,月牙白的甲床处还沾着暗紫色皮屑——那尺寸分明属于成人,绝不是什么调皮小孩的恶作剧,而指甲缝里嵌着的纤维,颜色与王原昨晚穿的黑毛衣完全一致。
王原推门进来时,阳正用透明胶带把脱落的冰箱贴粘回原位。男人酒气熏天的呼吸里夹着烟味,还有股若有似无的水草腥气。他踢掉皮鞋时,阳看见他鞋底沾着半片红布碎片,布料边缘绣着已经褪色的百合花纹——那是三单元李老太太寿宴时穿的旗袍料子,寿宴上老太太曾拉着她的手说“这料子是从老棺材里翻出来的“。当张阿姨攥住她手腕时,阳闻到对方袖口飘来的福尔马林气味,这让她突然想起今早路过小区花坛,看见环卫工正在冲洗的水泥地上,有摊形状极像人形的暗红色污渍,污渍边缘还缠着几缕湿漉漉的红头发。
“她手里攥着红头发......“张阿姨的话音未落,阳听见厨房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跑过去时只见吊柜门大开着,她上个月才买的青花瓷碗摔得粉碎,碗底碎片上赫然印着五个指印,每个指节都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仿佛有人戴着浸过水的手套抓握过碗身,而指印中心凹陷处,凝着一滴未干涸的粘液,在晨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把晾衣绳上的童装吹得猎猎作响,其中小宝的红色连帽衫被风掀起帽兜,露出里面不知何时缝上的一缕长发——乌黑发丝间夹杂着几缕暗红,在晨风中像极了正在燃烧的火焰,而发丝末端系着的银色铃铛,正发出细碎的响声,那声音与楼道声控灯的“滋滋“声奇妙地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