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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新娘(下)

泣血新娘(下) (第1/2页)

疑团,如同窗外浓重的雨幕,更深了。
  
  沈宅巨大的书房此刻成了临时指挥所,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红木长桌上铺满了文件——打印出来的监控截图、安保日志复印件、佣人排班表、沈心怡手机通讯记录的清单。窗外,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
  
  陈伯垂手站在桌边,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历经风霜的老松,但眉宇间那份深重的悲戚和疲惫却无法掩饰。他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笔记本,翻开的页面字迹工整清晰。他正一条条汇报着,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老派管家的严谨:
  
  “……昨晚八点三十分,小姐用晚餐,在二楼小餐厅,用餐时间约四十分钟。九点十五分,小姐回到自己房间。老爷在书房处理公务,直到十一点才回主卧休息。夫人因身体不适,在别院静养,昨晚并未在主楼……”
  
  “安保方面,”他翻过一页,“主楼及外围监控系统显示,从昨晚九点半小姐回房后,到今晨七点女佣发现……异常……这段时间内,没有任何外部人员进入记录。所有出入口的电子锁日志也没有异常开启记录。”他顿了顿,补充道,“宅邸内,昨晚当值的安保人员共六名,两人一组,每两小时轮换一次巡逻路线,均有详细记录和电子打卡。他们的初步问询……都表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没有外部入侵记录。安保人员没有发现异常。
  
  这意味着什么?凶手要么是幽灵,要么……就是这栋巨大宅邸里的某个人。一个拥有权限,熟悉环境,能避开监控和巡逻路线的人。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目光落在那些佣人名单上。名单不长,总共十二人。厨师、帮厨、清洁工、园艺师、贴身女佣……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跟着昨晚的不在场证明。大部分人的证明都相对清晰,要么有同伴作证,要么在公共区域被监控拍到。
  
  我的手指停在一个名字上:李娟。沈心怡的贴身女佣。
  
  “李娟,”我开口,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她昨晚的不在场证明?”
  
  陈伯立刻翻到相应页面:“李娟昨晚九点二十分左右,将小姐熨烫好的几件衣物送回房间后,便回到位于主楼西侧的佣人休息室。同室的另一位女佣王芳可以证明,她们一直在房间看电视,直到十一点半左右才熄灯休息。休息室的走廊监控也拍到了她进出,时间吻合。”
  
  “九点二十分送完衣服离开……”我沉吟着,“之后,再没有人见过沈心怡?”
  
  “是……是的。”陈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沉痛,“小姐习惯独处,尤其晚上回房后,通常不允许打扰。女佣只负责早上整理房间……”
  
  “房间的钥匙?”我追问。
  
  “小姐的套房有两把钥匙。一把由小姐自己保管,另一把……”陈伯迟疑了一下,“按规矩,由我统一保管,存放在楼下管家房的保险柜内。备用钥匙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比如小姐忘记带钥匙,或者……需要紧急维修等。”他随即补充,“我检查过,备用钥匙昨晚一直在保险柜内,没有动用记录。”
  
  钥匙管理看似严密。但凶手是如何进入的?窗户?我瞥了一眼窗外,沈心怡的套房在二楼,窗外有精巧的雕花铁艺护栏,攀爬并非完全不可能,但难度极大,且风雨交加的夜晚,留下痕迹的可能性很高。痕检的报告里,并未提及窗户有被破坏或攀爬的痕迹。
  
  “陈伯,”我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身上,带着审视,“您自己呢?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您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而敏感。陈伯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冒犯的波动,只有更深的悲伤和一种坦然的疲惫。他微微躬身:“回林先生,昨晚老爷在书房处理公务到很晚。我一直在书房外的小茶室候着,随时听吩咐。老爷需要添茶,或者取文件,我都能及时处理。大概十一点十分左右,老爷结束工作,我服侍老爷回主卧休息。之后,我便回到管家房,洗漱休息了。管家房的监控……应该可以证明我进出的大致时间。”
  
  时间线清晰,似乎没有作案的空隙。而且,他提到书房外的茶室和管家房都有监控。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有技术支撑的不在场证明。
  
  “监控录像调取了吗?”我问旁边的张振。
  
  张振一脸烦躁,抓了抓头发:“调了!妈的,问题就在这儿!主楼大部分公共区域的监控昨晚十点到十一点半这个关键时间段……全他妈是雪花!技术科那帮饭桶还在查,初步判断是线路被人为干扰或者主设备短时故障!恢复记录是十一点半之后!”他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文件哗啦作响。
  
  关键时段的监控缺失!
  
  巧合?还是精心设计的环节?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陈伯的不在场证明依赖于监控,那么监控的缺失,就让他看似严密的证明出现了巨大的、足以致命的漏洞!他十一点十分送沈天明回主卧后,到十一点半监控恢复这段时间,他在哪里?做了什么?无人证明!
  
  陈伯似乎也意识到了监控缺失带来的严重性,他脸色微微发白,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低下头,肩膀塌陷下去,显得更加苍老和脆弱:“这……这……老朽……我确实回房休息了……”他的声音带着无助的颤抖。
  
  疑点,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骤然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的警员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快步走到张振身边,低声汇报了几句。张振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一把抓过物证袋。
  
  袋子里,赫然是一把刀。
  
  一把造型奇特、寒光闪闪的刀。刀身狭长,略带弧度,刀尖异常尖锐,刀柄是某种深色的硬木,缠绕着防滑的皮绳。刀锋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血迹!
  
  “哪儿找到的?”张振的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后花园……靠近工具房后面的灌木丛里……埋在落叶下面。”警员的声音带着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那把凶器上。冰冷,狰狞,带着死亡的气息。
  
  陈伯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把刀,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恐惧,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他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发出不成调的声音:“不……不可能……这……这刀……”
  
  “你认得这把刀?”张振一步跨到他面前,厉声喝问。
  
  “我……我……”陈伯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眼神惊恐地四处游移,最终绝望地落在沈天明身上,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和哀求,“老爷……这刀……这刀是……是……”
  
  沈天明也死死盯着那把刀,赤红的眼睛里先是震惊,随即是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种被至亲背叛的、毁灭性的狂怒。他猛地转向陈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是……阿沅的刀……是不是?!”
  
  阿沅?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
  
  陈伯在沈天明狂暴的目光逼视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整个人瘫软下去,老泪纵横,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呜咽:“是……是少爷……少爷他……他小时候……最喜欢……老爷您送他的……那把猎刀……他一直……一直当宝贝收着……”他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捂住脸,泣不成声。
  
  少爷?沈天明的儿子?沈心怡的哥哥?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张振和几个警员都愣住了,显然这个信息完全在他们的预料之外。沈家对外公开的只有沈心怡一个女儿!
  
  沈天明魁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物证袋里那把染血的猎刀,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扭曲,愤怒、痛苦、还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尘封的耻辱和恨意交织在一起。他猛地爆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哀鸣,巨大的手掌狠狠拍在厚重的红木书桌上!
  
  “砰!”
  
  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文件跳了起来,一个精致的玉石笔筒滚落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皓、沅!”沈天明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带着刻骨的仇恨和冰寒,“这个孽障!这个疯子!他还没死?!他回来了?!他杀了心怡?!他杀了我的女儿?!”
  
  沈皓沅?沈天明的儿子?一个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仿佛被沈家彻底抹去的名字?
  
  凶器指向了他。一个幽灵般的、带着仇恨归来的复仇者?
  
  线索似乎瞬间清晰,指向了沈家深埋的隐秘和仇恨。陈伯的失态、沈天明的狂怒、那把突然出现的、属于“沈皓沅”的猎刀……一切都顺理成章地指向了这个突然浮出水面的、充满恶意的“少爷”。
  
  然而,那股萦绕不去的龙涎香气,此刻正淡淡地萦绕在瘫软在地、悲痛欲绝的陈伯身上。
  
  太“顺理成章”了。顺理成章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
  
  市局解剖室里弥漫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混合的冰冷气息,惨白的灯光打在无影灯下,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也剥离了所有属于生命的温度与色彩。
  
  楚玥穿着蓝色的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只露出一双专注而冷静的眼睛。她手中的解剖刀精准而稳定,在沈心怡颈部那道狰狞的创口边缘细致地分离着组织。伤口边缘极其整齐,深达颈椎,几乎将颈部完全割断。创面特征清晰地显示着凶器的形状——薄而锐利,略带弧度,刀尖异常尖锐。
  
  “和物证科对那把猎刀的初步比对结果吻合,”楚玥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清晰而冷静,“创口角度、深度、凶器特征……基本可以确定,后花园发现的那把刀,就是杀害沈心怡的凶器。”
  
  她示意助手拍照记录,然后小心地提取着创口边缘的微量物质。
  
  我站在观察台前,隔着玻璃,目光却并未完全聚焦在楚玥的操作上。解剖室的冰冷和程序化的流程,曾经是我最熟悉的世界,如今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我的大部分注意力,都被手中那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尸检初步报告吸引着。
  
  报告内容详尽,涵盖了尸表检验、毒化初筛、生物痕迹提取等常规项目。死亡时间确认为昨晚十一点左右,死因是颈部锐器伤导致的颈动脉断裂和大失血。没有*侵迹象,没有抵抗伤。凶手动作极快,死者很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击致命。报告中提到死者指甲缝内非常干净,没有皮屑或衣物纤维残留,印证了凶手作案时可能戴着手套。
  
  我的手指划过报告上关于“指甲油”的检测描述:
  
  死者十指指甲表面均覆盖有均匀涂层,经初步检测,成分为高档透明护色油(品牌待进一步分析),颜色为极浅淡的珠光粉色(近似自然甲色)。指甲修剪整齐,无破损,甲下无异物。涂层完整,无近期刮擦或涂抹不均痕迹。
  
  极浅淡的珠光粉色。透明护色油。
  
  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这行字上。脑海里瞬间闪过沈心怡房间梳妆台上那个打开的、琳琅满目的DIOR指甲油盒。里面五颜六色,唯独缺少了……最经典、最显眼的那一抹正红色。999传奇红唇?还是烈焰蓝金系列的某个正红色号?
  
  为什么?一个拥有全套顶级彩妆、即将参加盛大晚宴的富家千金,为什么在遇害当晚,选择涂一种近乎透明的护色油?而不是更耀眼、更符合场合的颜色?
  
  这个疑问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前两位受害者的尸检报告细节迅速在脑海中翻涌。
  
  第一位受害者,王莉,在废弃教堂被发现。她的职业是商场化妆品专柜BA。报告里提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涂着鲜亮的橘红色指甲油,但颜色有些斑驳脱落,左手食指的指甲油缺了一小块。当时这细节并未引起特别注意,只被记录为“生活磨损”。
  
  第二位受害者,赵雅,外企高管,在自家公寓遇害。她的指甲保养得很好,涂着优雅的裸色指甲油,非常均匀完美。报告里同样轻描淡写地记录了一句:“指甲油完整,无缺损”。
  
  “无缺损”……“均匀完美”……“近乎透明”……
  
  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模式感,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我的脊椎。凶手在做什么?他在完成什么?
  
  “楚玥。”我的声音在寂静的解剖室里响起,显得有些突兀。
  
  楚玥停下手中的工作,抬起头,护目镜后的目光带着询问。
  
  “前两位受害者,王莉和赵雅,”我盯着她,“她们的指甲油,具体颜色和状态,报告里提到是‘鲜亮橘红,有磨损’和‘裸色,完整’。但……”我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小心行走,“她们的指甲油,是涂满了十根手指吗?有没有……哪一根手指是空着的?或者颜色不一样的?尤其是……左手?”
  
  “左手?”楚玥的眉头瞬间蹙紧。她显然没料到我会问如此具体且古怪的细节。她放下工具,快步走到旁边的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阅电子档案。屏幕上迅速滚动着王莉和赵雅的尸检照片和详细记录。
  
  解剖室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仪器的低鸣。楚玥的目光在屏幕上飞速扫视,比对着报告文字和高清照片。她的眼神越来越专注,眉头越锁越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突然,她的手指停在鼠标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屏幕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抬起头,看向我,护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一种被点醒的恍然!
  
  “王莉……”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左手……左手无名指!指甲油缺了一小块!报告里只写了‘有磨损’,但照片显示……只有无名指那块缺失特别明显、边缘整齐,像是……被刻意抠掉的?”
  
  她迅速切换到赵雅的档案:“赵雅……裸色指甲油,十指都涂了,颜色均匀……等等!”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不对!她的左手无名指!颜色……比其他手指稍微浅一点点!不仔细对比照片根本看不出来!报告里完全没提!像是……覆盖了一层透明的护甲油?或者……涂的时候故意少涂了一层?!”
  
  最后,她的目光回到沈心怡的初步报告上,死死盯着“十指均覆盖均匀透明护色油”的描述,又猛地看向无影灯下沈心怡那交叠的、涂着均匀浅粉色指甲油的双手。
  
  “沈心怡……”楚玥的声音干涩,带着巨大的惊悚,“她的指甲油……是均匀的……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述,“她涂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粉色护色油!这本身就很奇怪!而且,如果……如果凶手有某种强迫症,他会不会……在给她涂的时候,也刻意在左手无名指上……做了‘处理’?只是这种护色油太透明,我们肉眼和初步检测……根本看不出差异?”
  
  解剖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楚玥的推论像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了弥漫的浓雾!
  
  不是没涂!是凶手在行凶后,给每一位受害者都精心涂抹了指甲油!并且,在每一次涂抹中,都刻意地、仪式般地在她们的左手无名指上留下了“缺陷”!
  
  王莉是被抠掉了一块,赵雅是被涂得颜色稍浅(或覆盖了透明层),沈心怡……则是被涂上了极其接近自然色、难以察觉差异的护色油!但缺陷必然存在!只是形式不同!
  
  凶手不是在杀人,他是在完成一件作品!一个扭曲的、病态的仪式!而仪式中不可或缺的环节,就是这左手无名指上的“不完美”!
  
  为什么是左手无名指?!
  
  这个疑问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的意识深处,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左手无名指……戒指的位置……象征婚姻和承诺的手指……
  
  “泣血新娘”……残缺的承诺……凝固的血泪……
  
  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沈天明的狂怒、陈伯身上那缕龙涎香、那把指向“沈皓沅”的猎刀、还有此刻这揭示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仪式化行为……它们像失控的洪流,冲击着看似清晰的线索堤坝。
  
  一个模糊而惊悚的轮廓,在意识深渊的漩涡中,正挣扎着、尖叫着,试图浮出水面!
  
  市局局长办公室厚重的橡木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后面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局长周正雄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棕熊,猛地从他那张宽大的真皮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他身材魁梧,此刻因为暴怒,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蚯蚓般根根暴起,脸色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布满老茧、骨节粗大的手掌狠狠拍在光滑的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笔架、文件、甚至一个沉重的黄铜镇纸都跳了起来。
  
  “林默!”他的咆哮声在宽敞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雷霆万钧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一个星期了!整整他妈的一个星期!沈心怡的案子!还有前面两条人命!你有什么进展?!啊?!沈天明的电话快把我办公室打爆了!上面的口水都快把我淹死了!媒体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你告诉我!凶手呢?!”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的脸上。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被点燃,充满了火药味。秘书在门口探头看了一眼,吓得立刻缩了回去。
  
  周正雄绕过巨大的办公桌,几步就冲到我面前,他个子比我高半头,此刻居高临下,带着强烈的压迫感,那双因为愤怒而圆睁的眼睛死死瞪着我:“物证!那把刀指向了沈家那个疯子儿子沈皓沅!陈伯的口供也证实了!那孽障当年就心理变态!被沈天明打断腿赶出家门,怀恨在心!现在回来报复!动机充分!证据链清晰!为什么不抓人?!你还在这里磨蹭什么?!搞你那些神神叨叨的‘直觉’?!等那个疯子再杀第四个吗?!”
  
  他因为激动,挥舞着手臂,手指几乎戳到我的鼻尖。就在他手掌挥舞的瞬间,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骤然凝固在他指向我的那只手上!
  
  周正雄的右手。
  
  那只骨节粗大、指节处带着常年训练留下老茧的手。食指、中指、拇指……指甲修剪得很短,符合他行伍出身的习惯。
  
  但那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指,指甲却明显留长了一些,而且……涂着一层崭新的、鲜亮得刺眼的红色指甲油!
  
  那红色饱满、均匀,在办公室明亮的顶灯下,反射着妖异的光泽。像两滴刚刚凝固的、猩红的血珠,醒目地缀在他那只充满力量感的手上!与他整个人粗犷、威严、充满阳刚的气质形成一种极其诡异、令人极度不适的反差!
  
  血液仿佛在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解剖室里楚玥震惊的眼神、尸检报告上那几行关于指甲油的冰冷文字、三位受害者左手无名指上那被精心制造出的“残缺”……还有此刻,周正雄手上那崭新、刺目的红色!
  
  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疑点,所有的寒意,在这一刻,被这抹突兀、妖艳的红色指甲油,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通!串联!点燃!
  
  一个疯狂、扭曲、却又无比清晰的真相轮廓,在剧烈的思维风暴中,轰然显现!
  
  周正雄还在咆哮,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唾沫横飞:“……破案!我要的是立刻破案!不是听你在这里分析什么心理仪式!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明天!明天之前,我要看到沈皓沅……”
  
  我的视线,如同最冰冷的探针,缓缓地从他那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无名指上抬起,穿透他狂暴的怒火,直直地刺入他那双因暴怒而赤红的眼睛深处。
  
  我的声音,平静得如同西伯利亚冻原上万年不化的寒冰,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响起,瞬间压过了他所有的咆哮,切割开办公室内灼热的空气:
  
  “周局,指甲油颜色不错。”我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毫无温度的弧度,“很衬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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