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断剑问心·僧度旧缘
第5章 断剑问心·僧度旧缘 (第2/2页)晚风掀起她的青衫下摆,露出半截蛇尾的虚影。
她冲无妄勾了勾嘴角,转身消失在断墙后。
青檀的蛇尾在裤管里绷成一道直线。
她贴着断墙滑进庵堂时,血灯的腥气正顺着砖缝往鼻腔里钻——那是掺了朱砂和童血的灯油,和百年前雷峰塔下镇白蛇的血灯一个味儿。
道袍男子背对着她,正用银针刺破指尖,将血珠滴进最中间的灯盏。
他后颈有块青紫色的胎记,像条扭曲的蜈蚣。
青檀盯着那胎记,喉间泛起铁锈味——白蛇被镇塔那日,法海的袈裟下摆沾的就是这种血气。
“等什么等?“她咬着牙,蛇尾悄悄从裤脚钻出来。
鳞甲擦过青砖的声响被风卷走,她借野菊丛的阴影绕到香案旁,尾尖卷起半炉香灰。
阵眼在血灯中央,是块刻着“忘“字的青铜牌,此刻正随着男子的咒语泛起幽蓝微光。
“去!“她尾尖一扬,香灰如雾般罩住青铜牌。
阵眼微光骤暗,七盏血灯同时爆出灯花,“噼啪“声惊得道袍男子猛回头。
他瞳孔缩成针尖,额角青筋暴起:“哪来的野妖!“
庵外忽然传来低沉的佛号。
无妄的声音裹着金刚印的震颤,像块压舱石砸进乱流里。
青檀瞥见他站在断墙缺口处,双手结印,腕间佛珠迸出金芒,正将溢出的邪气往回压。
原来他没追进来,是在守着阵外——这小师父,表面冷硬,倒藏着三分周全。
道袍男子尖叫着扑过来,手中黑绳如活物般缠住青檀脖颈。
蛇类的痛觉被放大十倍,她能清楚感觉到绳上铜铃在割她的鳞片。
断剑!
她反手抽出腰间青竹剑鞘,红绳缠就的剑柄硌得掌心发疼。
剑刃虽断,百年修为却顺着经脉涌进剑脊——这是白蛇用雷峰塔砖磨了三年的剑,当年她持此剑劈塔影时,剑锋能斩开天地怨气。
“咔嚓!“黑绳应声而断。
道袍男子的惨叫比铜铃还尖,他的魂魄被无妄的佛光照得透亮,像片被火烤的纸,“你、你是...法海的...“话音未落便散作星屑。
青檀扶着香案喘气,蛇尾缩回裤管时还在发颤。
无妄的脚步近了,僧鞋碾过碎香灰的声音让她心头一跳。
他伸手要扶,又在半空中顿住,只说:“可伤着了?“
“小师父倒会挑时候。“青檀扯了扯被扯歪的斗笠,眼角鳞纹在灯影里忽明忽暗。
她刚要把断剑插回剑鞘,无妄却盯着剑身开口:“此剑...曾在雷峰塔下出现过。“
她的指尖猛地收紧。
断剑的缺口处还凝着半枚雷峰塔的砖屑,那是百年前她撞塔时崩的。
白蛇在塔里喊“青儿快走“,她偏要挥剑,结果塔没倒,剑先断了。“你记错了。“她别过脸,酒葫芦在腰间撞出闷响,“不过是把破剑。“
无妄没再追问。
两人走出尼庵时,晚风卷着野菊香灌进衣领。
远处山寺的晚钟传来,一下一下撞在青檀心口。
无妄忽然说:“姑娘为何执着于人间事?“
她仰头灌了口酒,桂花酿的甜混着喉间的血腥气。
百年前她跟着白蛇看人间,觉得不过是男婚女嫁、生老病死;白蛇被镇后她恨人间,觉得全是负心薄幸、伪善无情。
可后来她蹲过酒铺听老夫妻拌嘴,见过小乞儿分半块炊饼,又觉得...或许人间不全是雷峰塔的影子。
“因为我想看看,“她把酒葫芦往怀里一揣,“这世上是否还有值得真心交付之人。“
无妄的脚步顿了顿。
月光漫过他的僧袍,将影子拉得老长,像道没画完的线。
他低低说:“或许,我就是那个值得的人。“
青檀的呼吸一滞。
她侧头看他,月光落在他眉骨上,将那抹冷硬的轮廓柔成春水。
可蛇类的直觉却在提醒她——这僧人眉间的执念比血灯里的怨气还重,他说的“值得“,到底是渡人,还是渡自己?
前方山路拐了个弯,两盏灯笼在暮色里晃。
青檀眯起眼,看见山壁上刻着“善人庄“三个大字,庄门高挂的“济世堂“匾额被风吹得摇晃,“吱呀“声里裹着股说不出的闷腥,像...血浸透了木头的味道。
她摸了摸腰间断剑,酒葫芦里的酒荡出细碎的响。
无妄的佛珠又开始在掌心转动,这次,他没再藏起指尖的红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