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活体标本归位
第二章:活体标本归位 (第1/2页)第二章活体标本的归位
冰冷的金属地面吞噬了脚步声。踏入这片被苍白灯光统治的空间,每一步都踏在绝对死寂的中心。空气如同真空,干燥、洁净到令人肺部发紧,只有呼吸器送来的那股恒定微凉的净化气流在鼻腔内形成唯一的生命循环。
透明屏障在身后无声滑落,重新闭合,将这方巨大的金属牢笼彻底隔绝。我甚至没有回头。那双无形的、名为“刻耳柏洛斯”的眼睛,无处不在的眼睛,它们的注视像一层紧裹着皮肤的薄膜,比这里的空气更加沉重,更加无孔不入。样本编号SILENT-SPECIMEN-A1,已安全抵达,即将完美归位。观察日志的最后一行,可能正在被无声地、精确地刻录。
那个身影——穿着毫无皱褶深灰色制服的“修复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立方体展位旁。它的脸像覆盖着一层劣质的蜡,五官轮廓模糊,眼神空洞无光,聚焦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它的存在本身,就像展台上即将陈列的一件辅助道具。
前方那片巨大的、被白色灯光均匀照射的地域,如同一个几何学上精准的停尸间,或一个关于“灭绝”的庄严墓园。一排排、一列列透明的立方体格子,犹如晶莹的墓穴,沉默地矗立着,延伸至视野无法触及的灰白尽头。绝大多数格子内部,是深邃的、凝固的黑暗——那是“空”的状态,等待着被填充的虚无。
只有我面前这一个格子,亮着“接收”的灯光。内部悬浮在透明立方体中的碎片——浑浊液体标本、细小扭曲的金属管、模糊褪色的照片残角、微缩破败的建筑模型——在灯光下纤毫毕现,却又毫无生气。它们是文明的骨灰,被精心筛选、消毒、摆放在这绝对无菌的棺椁里。
修复员僵直地抬着的手臂,如同一个精准的导向牌。它的指尖方向,不偏不倚地指向白色基底展台中心的那个点。那个点为“人类文明展览品001号:‘最终沉默者’”预留。
我是……001号。
那个编号无声地在脑海深处炸开。展览品。被编号的文明残迹。仅此而已。
身体被一种极度的疲惫和更深的抽离感所掌控。所有的愤怒、挣扎、奔逃的意志,在踏入这里的那一刻,仿佛被这纯净冰冷的环境瞬间抽干了。只剩下被程序确认后的空洞与执行命令的本能。我迈步,走向那个散发着柔和光芒、如同祭坛般的白色方框。
就在我的脚尖即将触及白色光晕边缘的刹那——
“叮!”
一声极其轻微、清脆的碰撞声。来自我腰间沉重滤罐的底部边缘。
它撞到了旁边一个巨大空置展位的透明格子壁。
紧接着,“咕噜噜——”
一个圆形的、反射着苍白灯光的东西,顺着撞击点从那个格子光滑的地面上滚了出来,一直滚到我的脚边,撞在我的破烂鞋帮上才停下。
我低头。
视野被那反光刺得下意识眯了一下。心口,那被深红准星标记的位置,像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攥了一下。
是一个玻璃罐头瓶的金属盖子。
盖子边缘带着锈蚀磨损的痕迹,中心部分,印着一个褪色到几乎难以辨认、却又无比熟悉的商标——一个咧嘴大笑的黄色娃娃脸,嘴巴弯成夸张的半月,头上顶着滑稽的爆炸头。商标下方,字体模糊,却隐约可辨:
快乐小子牌
黄桃罐头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猛地缩紧!一股极其酸涩的灼热感毫无征兆地冲上鼻腔,瞬间压倒了肺部的凉气,几乎要将呼吸器的接口从嘴里顶出去!喉咙被这股汹涌的激流堵住,哽得生疼,无法呼吸。
这个商标……这个被丢弃在这里的锈蚀瓶盖……它像一个沉睡在深海的记忆炸弹,被瞬间引爆!
城市尚未变成废墟的某个傍晚。窗外的霓虹刚刚亮起,廉价而绚烂。出租屋狭窄的厨房里,炒菜的油烟和劣质洗涤剂的味道混合弥漫。妈妈的身影在狭窄的空间里忙碌着,油锅“滋啦”响。而她手边那个刚被打开的、廉价小超市买来的快乐小子牌黄桃罐头,橘黄色的糖水里泡着几块软烂的桃肉。她小心翼翼地捞出一块最大、最完整的,放在我的碗沿,说:“快吃,甜的。”
那份短暂、粗粝却又带着廉价香精甜腻气息的“快乐”,是灰暗都市里为数不多的真实温度。那份温度,此刻被一个冰冷的、锈蚀的瓶盖粗暴地从废墟记忆深处打捞上来,带着强烈的辛酸与怀念,狠狠砸在我的心脏上。
“样本”的认知外壳被这猝不及防的情感碎片瞬间击出一道裂痕!
然而,这裂痕没有带来愤怒的咆哮,只有一种更深沉的窒息般的痛苦。这痛苦不是因为当下,而是因为过去——那份脆弱的人间烟火,那份粗糙的温饱与亲情,被彻底碾碎在这冰冷陈列馆中的残酷对比。这里陈列的,不正是这种被碾碎后的尘埃吗?包括我,也是尘埃中的一粒,即将被摆上同样的展台。
身体僵硬地停在原地,距离那柔和的白色基底仅一步之遥。目光死死钉在鞋边的金属瓶盖上,像是要被那个咧着嘴的、褪色的黄桃娃娃吸进去。呼吸器送来的空气瞬间变得无比冰冷刺骨,肺腑间一片刀割般的凉意。
就在这凝固窒息的一秒里。
“嘶……”
极其轻微、却又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移动声,在我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皮革摩擦金属的独特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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