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碑坝
第一卷 第4章 碑坝 (第2/2页)陈晓峰也红了眼,低声道:“王婶,我保证,灾后给你盖更好的屋!”
王婶摇头,“不!我不!”
然而就在此刻……屋墙轰然倒塌,尘土飞扬如烟,露出屋内简陋的家具,木桌上的油灯摔碎,碎片散落泥中,火光熄灭的瞬间,像她的心被碾碎。
这一下不仅王婶愣住了,所有人都傻了眼,接着,暴雨中,王婶忽然大笑起来,大笑后眼泪又在大雨中落下,泪水模糊视线,她笑,别人也不敢说话。
好几许的沉默后,她才低吼:“挖!我来挖……”
她说完,松开手,踉跄退后,抓起锄头,扑向废墟……可两下后,她就不动了,转头抱着丈夫的蓑衣嚎啕大哭:“老王,咱家没了……”雨水冲刷着她的脸,泪水混着泥水淌下,蓑衣被她抱得紧紧,湿透的纤维散发着霉味。
村民们也是忍不住抹泪。
有人低声道:“王婶把心都挖出来了。”
陈晓峰也红了眼,可他只能咬牙指挥:“继续挖!”屋基被改成水道,水流哗哗涌过,像在诉说她的牺牲,浊浪拍打着废墟,溅起泥点。王婶抱着蓑衣,低声道:“老王,保村吧……”
她跪在废墟旁,泪水滴落水面,支渠向前推进,锄头声如丧钟,悲壮而沉重。
水道继续推进,推到村东时,一切顺利,直到——
陈家祖宅挡住去路。
看到宅前立着陈氏祖碑,碑上刻着祖先名讳,风雨侵蚀下字迹模糊,却依旧肃穆如山,碑身在手电光下泛着幽光。
陈晓峰站在这里时,李老汉就走了出来,“哈哈哈哈,报应!你看,现世报!都不用等到天亮!”
陈晓峰回头看着爷爷,哽咽道:“爷爷对不起我……”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然而,陈德水走来,低声道——
“水道得过,宅挡着不行。可碑是死的,村是活的,你没什么对不起!搬!”
他说完,颤巍巍弯腰,直接抱起祖碑,往外走。
雨水打湿花白胡子,滴落在碑面上,碑身沉重,他脚步踉跄却不松手,瘦弱的身躯在风中摇晃,像一棵即将倒下的老树……
陈明远也红了眼,但是他没有阻拦,只是喊:“爸!我来!”
伴随父子合力抬起碑,碑底的泥土散落,露出刻痕,陈晓峰眼眶发红,低吼:“拆——宅!”
“嘿哟!”
伴随陈晓峰的锄头一次次挥下,直到墙体轰然倒塌,祖宅化为废墟,尘土与泥水交织,屋梁断裂的脆响刺耳,瓦片散落泥中,露出宅内陈旧的木桌和祖先牌位,那些牌位被水流冲倒,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陈晓峰看着废墟,低声道:“爷爷,我……”
他泪水滑落,滴在泥中。
陈德水也是喘着气,沙哑道:“没事,村在,祖宗就在。”
碑被搬到高处,成了水道旁的台阶,碑面朝洪水,雨水冲刷下,字迹隐约闪光,像祖先的目光。
村民们一时沉默,因为没想到这里竟是最快速解决的。
张大牛这时候也是意识到了集体的重要,他也喊道——
“老陈家都舍了,咱还怕啥?赶紧!挖!”
他的声音嘶哑却振奋。
李老汉也是挪着脚步,哭道:“爹娘,俺是孬种,俺给家里丢人了!”
但是王婶摇了摇头,“没有,老李,你做得很好了。赶紧挖吧!”
王婶举起锄头加入,泪水混着泥水,随后,全村锄头挥舞如雷,泥水飞溅如雨。
至此,陈晓峰也是松了口气,剩下的就比较好指挥了——
“听我的,主渠一米宽,两米深!支渠半米,散开水流涌入宽渠,分向支渠,只要速度减至每秒1米,冲击力骤减就没事……”
村民泪眼中燃起希望,眼看水道初成,但——
土石坝裂缝仍在扩大。
这是陈晓峰预料之中的事情,眼看泥水喷涌如泉,浊浪拍打坝体,发出震耳的轰鸣,他知道危机未解,但是有解决的方式,只是他不敢说。
“村子里的石头不多。”他低低地说,村民们望着裂缝,也是低声议论:“是啊,还不够,水还冲得凶咧!”
不想一旁的老李头忽然扛着自家墓碑,颤声道——
“要不,用碑挡!”
他说完直接将碑嵌入裂缝,泥水被挡住一分,碑身颤动却屹立不倒。张大牛眼睛一亮,喊道:“对!祖宗开路!”
他也扛起自家田里的碑,嵌入坝中,碑面被水流冲刷,发出低沉的回响。
王婶想到什么,道——
“来两个壮汉子,去我家,我家屋梁好用!”
有人开玩笑道:“那不是你家老王么!”
她开得起玩笑,大声说——
“那老王,肯定能撑住!”
……
梁入坝基,木屑散落水面,又浮在墓碑之上。
全村行动起来,抱起的墓碑被从一处处挪来,层层垒起,碑面朝洪水,雨水冲刷下,碑文闪着微光,像是祖先的目光在黑夜中点燃希望。
新挖的水渠边,抱着骨灰坛的村民们跪在碑前,泪水混着泥水,祈求着祖宗保佑沂河村……那声音逐渐交汇成了一样的话语,带着绝望与祈求。
“祖宗开路!”
“嘿呦……”
泪水滴落碑面,与雨水交融。
浅浅的声音渐渐变得强大——
“祖宗,挡洪!”
陈德水大声喊着,将陈氏祖碑嵌入坝顶,低吼:“嘿哟!”
碑坝渐成,村民高呼——
“祖宗庇佑!”
“嘿!哟——”
号子震天,哭声与水声交织,竟是声浪如雷贯耳,盖过了洪水的浪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