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往生(2)
第94章 往生(2) (第2/2页)“别怕!乖宝,过了这个山洞我们就下山了。”
小白嗯了一声在我背上睡了过去,山洞深处的风带着哨音,像有人在石壁后低吟。走出洞口的瞬间,我忽然怔住——月光竟泛着青幽幽的冷翠色,泼在山脚下的村落上,连飞檐斗拱都浸得发蓝。青石板路蜿蜒向雾霭深处,雕花木门半掩着,门环上的铜锈在绿月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整个村子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唯有檐角铜铃偶尔发出一两声喑哑的响,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
小白的头歪在我肩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我试着喊她名字,声音却被夜色吸得干干净净。沿着主街走了三圈,始终看见那棵老槐树横在路中央,树身缠着褪色的红绸,枝桠间挂着几盏早已熄灭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鬼打墙。后颈的冷汗浸透衣领,我忽然想起云栖子临终前塞给我的雷击木短棍,此刻正隔着衣服硌着肋骨——他说过,遇邪祟时握在掌心,自有天雷余威。
选了栋二层木楼,雕花窗棂上的纸早被风雨啃得千疮百孔。二楼房间里摆着张雕花拔步床,床帐积着薄灰,却独独中间位置干净,像有人常坐。我将小白放在床上,手电筒光圈扫过墙脚,发现半幅残画:朱砂勾的钟馗举剑,却在剑尖处断了笔,仿佛被什么力量生生扯断。
撕开急救包时,窗外忽然掠过一道红影。我猛地抬头,看见月光里浮着个穿红缎长袍的女人,长发垂落遮住面容,袍角无风自动,像浸在水里的绸带。她飘过青石板路时,地面竟凝出细小的冰花,脚尖始终离地面三寸。我屏住呼吸,看着她在街心停住,缓缓转头——苍白的下巴上,唇色艳得滴血,却看不见眼睛。
短棍在掌心发烫。女鬼突然朝木楼飘来,袍袖带起的风撞得窗纸哗哗响。我背起小白躲进雕花衣柜,柜门的裂缝里,能看见她红色鞋尖停在房门口,绣花鞋面上绣着的并蒂莲,花瓣正渗出暗红的水迹。她抬手推门,木门发出濒死般的**,腐木气息混着脂粉味涌进来,刺得鼻腔发痛。
“来找……”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线,尾音拖得老长,“我的梳子……”梳妆台上的桃木雕花梳突然跳起来,在月光下划出银弧,直直飞向女鬼。我这才惊觉,小白颈间的雷击木佛珠不知何时断了,珠子滚落在地,其中一颗正停在女鬼脚边,泛着微弱的金光。
女鬼突然发出尖啸,绣花鞋在地板上烧出焦痕。我趁机撞开衣柜,短棍握在手里雷光隐现——是云栖子用毕生修为温养的雷击木,此刻在绿月下竟透出金芒。背着小白冲下楼梯时,女鬼已追至二楼,袍角扫过栏杆便留下焦黑痕迹。我踢开正门,青石板路在脚下裂出蛛丝般的纹路,远处老槐树的红绸突然崩断,枯枝“咔嚓”砸在女鬼头顶。
雷击木短棍挥出时,空气里响起蜂鸣。女鬼在雷光中化作红雾,雾里传来无数细碎的哭号,像千万只虫子啃咬耳膜。我不敢回头,踩着冰滑的石板狂奔,直到看见村口的石牌坊上刻着“往生镇”三个褪色朱砂字,背后的山林突然传来狼嚎。
怀里的小白突然咳了一声,指尖无意识地扣进我肩膀。当看见山脚下公路上的车灯时,雷击木短棍“当啷”落地,棍身上的雷纹已淡得几乎看不见。医院的消毒水气味涌来时,我才发现掌心被短棍刻出了血痕,形状竟与云栖子临终前掌心的雷印分毫不差。
护士推着担架床跑过时,我望着窗外的夜空——月亮不知何时恢复了银白,可那些在绿月下晃动的红影、雕花梳上的血痕、还有衣柜里那半幅未完成的钟馗画,此刻都像被夜色吞掉的梦,只留下小白腕间未干的血迹,和口袋里那截几乎开裂的雷击木,证明有些诡秘的存在,曾在某个被月光染绿的夜晚,与我们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