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歪掉的钟摆才是准的
第428章 歪掉的钟摆才是准的 (第2/2页)当地的牧民惊诧地发现了这异常的一幕,并好奇地追踪下去。
他们很快发现,这条迁徙路线毫无规律可言,既不为了躲避天敌,也不为了趋近水源,仿佛只是为了行走而行走。
几年之后,这条毫无逻辑的“错路”,竟成了这群兔子的固定习性,代代相传。
而它们为何要走上这条路,其最初的缘由,早已湮没在草根深处。
只有那微弱的电波,还在土壤中无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一个没有目的的方向。
张阿妹辗转来到一个靠山的猎户村落,夜宿在一位老猎户家。
炉火边,她听闻村中“无名巡夜人”的传说再度兴起。
有人声称,在月圆之夜,亲眼见到一个模糊的背影立于远方的雪峰之巅,守护着这片山林。
张阿妹听着,只是不动声色地喝着碗里的肉汤。
第二天,她在村口唯一的酒肆里,当着所有人的面,连饮了三碗最劣质的烧刀子。
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醉醺醺地爬上了酒肆的屋顶,迎着寒风,放声高唱起早已失传的、荒腔走板的渔歌。
她一边唱,一边大着舌头对下面的人宣布:“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真·巡夜人’!”
人群先是寂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一个神仙怎么会喝醉了在屋顶上唱渔歌?
翌日,关于巡夜人的神秘流言,彻底转为了一个笑谈:“昨夜那个神仙喝多了,嗓子比乌鸦还难听。”
趁着这股风潮,张阿妹将陈十一那个旧皮囊里仅剩的一点干粮碎渣,悄悄撒入了村里几户人家的灶台灰烬中。
“神要是真来过,”她对好奇的孩童说,“就让他尝尝咱们人间的糊锅底。”
自此之后,村里再也无人声称见过雪峰上的背影。
那份敬畏,被一种更朴素、更踏实的日常生活气息所取代。
而楚瑶,在另一座繁华的城市里,察觉到了新的异动。
近来,各地“自发善举”的数量莫名增多,且行为模式呈现出高度的相似性:富户开仓让粮、乡绅出钱修桥、妇人集体收养孤儿……这些善行本身无可指摘,但它们如同某种模板被不断复制粘贴,缺乏个体决策的痕迹,反而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僵硬。
她连夜翻阅谢昭华早年留下的笔记,在一页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种名为“惰性孢子”的生物制剂的配方。
笔记上记载,这种孢子对人体无害,但能通过空气传播,短暂抑制生物群体性的模仿本能。
楚瑶立刻着手,连夜制成了一小包无色无味的粉末。
她将其混入几处大型市集香料摊的亚麻风袋中。
随着香料被贩卖、被风吹散,孢子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
半个月后,各地模板化的善行果然锐减。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犹豫不决的争吵、施舍一半又后悔的收回、修了一半就因资金问题而放弃的断桥——世界变得不再那么“美好”,却充满了鲜活的、真实的瑕疵。
楚瑶站在高楼上,俯瞰着街市的纷扰,嘴角不易察觉地微微扬起。
“这才像活人做的事。”她轻声自语。
深夜,仙界废墟之上,那面巨大的残傩面具上,冰冷的竖瞳再次缓缓开启,无声地扫描着整个人间庞杂的数据流。
忽然,它捕捉到了一则微不足道的异常信息:在南方的一座小城里,一个孩童在放风筝,线断了,风筝飘远。
按照数据库中数亿万次的案例推演,孩童的行为模式应是哭泣、追赶或向大人求助。
然而,这个孩子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蹲下身,开始饶有兴致地观察地上搬家的蚂蚁。
系统判定:此行为无逻辑价值,无目的指向,予以忽略。
但就在指令即将执行的瞬间,系统警报被触发。
因为在同一时间段内,全球范围内,连续三次出现了类似的场景——失意者没有借酒消愁,而是去河边打水漂;迷路者没有寻找方向,而是躺在草地上看云。
系统日志自动标注了一行新的条目:“疑似新型自由意志表现形式。”
随即,一道指令发出,庞大的模拟程序开始启动,试图生成并理解这种同等级的“无意义行为”。
而在北境一座早已废弃的驿站墙角,那朵被姜璃残识影响过的锯齿花瓣野花,在风中轻轻抖动。
一小撮花粉随风飘散,恰好落在了一只路过的蚂蚁背上。
那只蚂蚁毫无察觉,依旧搬运着比它身体大数倍的面包屑,继续向着蚁巢的方向前进。
它的步伐一如既往地稳健,但前进的方向,却在无人知晓的层面上,发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随机的偏转。
纷乱的世界里,无数新的脉搏在跳动,旧的规律在崩塌。
楚瑶站在窗前,感受着这股席卷天地的混乱之潮。
然而,就在这片嘈杂之中,她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突兀的、令人心悸的寂静。
这寂静并非来自于某个遥远的地方,而是源自她自身记忆的深处。
它不是一种新的声音,而是一首无比古老、无比熟悉的歌谣的戛然而止。
仿佛在她庞大的意识星图中,有一颗从小就亮着的、坐标明确的星,毫无征兆地熄灭了。
她猛地转身,望向东南方,那是大海的方向。
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攫住了她。
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对她而言至关重要的根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