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没名字的风才刮得久
第427章 没名字的风才刮得久 (第2/2页)“这不是字……”她喃喃自语,浑浊的眼眶里流露出一丝困惑,“是心跳。”
她不知道,她触摸到的,正是当年柳如烟在南村奋力推倒石碑时,大地传递出的那股悲壮而决绝的地鸣频率的残影。
祭篮编成之后,被悬挂在老妇人的屋檐下。
从此,每当海风吹过,篮子里的草叶便会随风震颤,发出一阵人耳几乎无法察觉的低频嗡鸣。
这嗡鸣跨越了遥远的空间,竟与南村那座断碑所在之处,至今仍未平息的心跳节拍,形成了隐秘的共振。
岛上无人懂得记录这异象,只是发现用这个篮子盛放米粮,似乎格外不易腐坏,便将其视作神物,代代相传。
光阴荏苒,张阿妹再次途经那座废弃的粮仓旧址。
她看到一群半大的少年,正围着一个拆下来的石磨轴承,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用草绳在轴承上打出一个复杂的结,然后拉扯绳子的两端,向同伴们演示“非对称结”的力学原理。
看那架势,他们俨然已将这种混乱的、即兴的绳结,当作一门严谨的学问,甚至准备将其编入《实用绳谱》。
张阿妹在不远处蹲下,从怀里摸出一块已经发了芽的麦饼,面无表情地小口啃着。
直到最后一口麦饼咽下,她才缓缓站起身。
少年们察觉到她,纷纷停下议论。
只见张阿妹抽出自己腰间那根由无数补丁拼接而成的布条腰带,在众人面前,双手猛地一扯。
只听“刺啦”一声,缝补的线头应声崩裂,原本还算结实的布条瞬间散成了一团毫无章法的棉絮和碎布。
她看也不看,随手将这团破絮抛入风中。
“当你们记住它的打法时,”她的声音沙哑而清晰,“就已经忘了它为什么是乱的。”
说完,她转身离去,留下那群目瞪口呆的少年。
当晚,那团破布絮中的一根长条,恰好被风吹到了一个男孩家的屋檐裂缝里卡住了。
夜风吹拂,布条一下一下地拍打着瓦片,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如同温和的轻鼓。
这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竟成了附近孩子们在静夜里安然入睡的背景音。
楚瑶藏身于一座山腹的洞穴中,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正前所未有地好。
近日来的梦境,清澈而平静,再无一丝一缕的金纹闪现。
这本该是解脱的标志,她心中却升起了更深的警觉。
一个习惯了嘶吼的敌人突然沉默,不是因为它死了,而是因为它学会了伪装成沉睡。
真正的危险,是“不再干扰”,是让你在安逸中忘记它的存在,直到它完成下一次的渗透。
她从怀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唯一一件未被销毁的旧物——那块柳如烟从地底挖出的碎石残片。
石片上,用不知名的颜料刻着“静默之耳”四个字。
她本打算将它投入江心,彻底斩断过往,此刻却在掌心反复摩挲,良久未动。
最终,她眼神一凛,咬破指尖,将殷红的血珠用力涂抹在石片上。
她用血,将那四个字涂改得模糊不清,最后硬生生将“静默之耳”抹成了三个字——“听不见者”。
前者是被动,是隔绝;后者是主动,是拒绝。
做完这一切,她走到洞穴深处的一条地下河边,松开手,任由石片沉入漆黑的水底。
“这一次,”她对着水面低语,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那个无形的敌人宣告,“连对抗,都不许成为一种习惯。”
而在遥远的、凡人无法企及的璇玑阁禁地深处,那株从焦土中破土而出的新芽,正迎着月光微微摇曳。
它在地面上投下一串细碎而变幻的阴影。
守夜的弟子无意中一瞥,忽然骇然发现,那阴影的走势,竟与宗门失传已久的禁忌图谱《因果逆行图》,吻合了七分!
他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前去禀报谢昭华。
不多时,谢昭华带着几位长老,手持明灯匆匆赶来。
然而,当他们凑近观察时,却发现藤蔓的根部,泥土有些异常的松动。
一位长老用手指轻轻一拨,一只肥硕的田鼠惊慌地从洞里窜了出来,消失在黑暗中。
原来是这只田鼠夜间打洞,恰好扰动了幼苗的根须。
此刻,幼苗受了震动,晃动的幅度比之前更大了些,那酷似《因果逆行图》的影子也随之变得支离破碎,仿佛在激烈地否认着某种即将成型的、强加于它的解读。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只得哭笑不得地将其定性为一场巧合。
无人知晓,就在此刻,更高维度的仙界废墟之中,那枚始终闭合的巨大竖瞳,骤然睁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其核心日志中,一行冰冷的数据无声地刷新:
检测到非意图性扰动……标记为优先观测变量。
数月之后,楚瑶的伤势已然痊愈。
她换上了一身寻常的麻衣,离开了藏身的山脉,一路向西而行。
长久以来的奔逃与对抗,让她几乎与世隔绝。
如今,她需要重新回到人群中,去感受这个被她、被张阿妹、被许多人无意中搅动过的世界,究竟发生了怎样细微而深刻的变化。
风中带来的,不再仅仅是草木的气息,还有远方城镇的烟火与人声。
那些她曾经熟悉又陌生的规律,似乎正在松动,一种全新的、无法被预测的脉搏,正在大地的肌理之下,悄然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