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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顾绣

第一百四十一章 顾绣 (第1/2页)

邢夫人要自个儿过去吃酒?今儿个可是迎春及笄礼,自个儿去了妥当吗?
  
  眼见陈斯远没急着回话,那苗儿便笑道:“哥儿不知,今儿个可谓双喜临门呢。先是二姑娘及笄,跟着太太怜惜二姑娘,当着老太太的面儿说要往后要收养照料,二姑娘当场敬茶磕头,往后就养在太太处了。”
  
  邢夫人收养了迎春?如此算来,自个儿这个外男也不算太外道了?从邢夫人处算,自个儿与迎春算是姨表亲。犹记得前几回邢夫人吐口,好似有意撮合自个儿与二姑娘,如今还真个儿施行了起来。
  
  总是邢夫人一番心思,可不好辜负了,因是陈斯远笑道:“既如此,那我正好给二姐姐送去贺礼。”
  
  当下拾掇齐整,提了红玉递过来的小巧包袱,这才随着苗儿往东跨院而去。
  
  二人进得园子里,眼见四下无人,苗儿便抱怨道:“哥儿自打去了国子监,碰一面都要好几日呢。”
  
  陈斯远探手便将苗儿的柔荑扯在手中把玩,笑道:“如之奈何?我又不如宝兄弟家世显赫,自当科场纵横,搏一番前程。”
  
  苗儿忧心道:“哥儿年岁还小呢,可不好累坏了身子骨。”顿了顿,又四下观量一眼,这才说道:“好比那珠大爷,十四岁就中了秀才,可谓英才。还不是坏了身子骨,二十来岁便去了?”
  
  陈斯远笑道:“劳姐姐关心,我心里有数。”
  
  苗儿舒了口气,就道:“哥儿有数就好,这读书总要劳逸结合,哥儿得空多歇息歇息……我们太太时常念叨哥儿呢。”
  
  陈斯远哪里不知苗儿心思,顺势问道:“那姐姐呢?”
  
  苗儿掩口笑道:“我自也念叨得紧,只可惜哥儿一直不来。”
  
  陈斯远思量道:“等过了秋闱就好了。”
  
  苗儿顿时愁眉不展,以为还要等上三四年,她转过年来都十七了,三年后双十年华,若不能到得陈斯远身边儿,便只能配了小子去。
  
  陈斯远见此情形也不多说,趁着行到一处阁楼下,扯了苗儿到得角落里好一番轻薄,直将苗儿弄得媚眼如丝这才将其放开。
  
  余下行程别无二话,须臾转进黑油大门,过三层仪门便听得内中咿咿呀呀南曲唱响。苗儿引着陈斯远沿抄手游廊而行,进得大厅里,陈斯远紧忙与众人见礼。
  
  邢夫人意味深长瞧了其一眼,说道:“这小一辈的都在眼巴前热闹着,唯独少了你,想想也不是滋味,这才叫了你来。”
  
  王夫人心下想着,不拘是撮合陈斯远与迎春,还是陈斯远与黛玉,总能让陈、黛两人遇见,因是便笑道:“要我说远哥儿年岁也不大,往后须得跟兄弟姊妹们都聚在一处,可不好太过生分了。”
  
  薛姨妈附和两声,瞧了陈斯远两眼,心下愈发异样。却是转过年来陈斯远身形愈发挺拔,虽稚气残存,却难掩霞姿月韵,人如阳煦山立!若无那一番夜里旖旎,薛姨妈许是只当做小辈,并不会多心。
  
  偏偏经历了那一遭,许是老房子着火,这薛姨妈成了魔障一般竟念念不忘至如今。
  
  因着这念头实在有悖人伦,是以薛姨妈只得垂下脸儿来遮掩,免得露出行迹。
  
  陈斯远不曾察觉,只与邢夫人、王夫人回了话儿,这才往小一辈那一桌行去。
  
  到得近前,先行与二姑娘迎春见了礼,随即大家伙起身彼此见过礼,不待陈斯远落座,那小惜春便道:“我们方才还忖度着远大哥提了什么贺礼来,如今瞧着也是个小巧盒子?现在就差宝二哥与远大哥了。”
  
  探春也笑道:“宝二哥一直藏着掖着,也不知这回要送二姐姐什么物件儿。”
  
  宝玉提着酒盅卖弄道:“不可说,不可说,还是先看看远大哥的贺礼。”
  
  此时苗儿将那小巧包袱提了来,陈斯远打开包袱,将内中锦盒推在迎春面前,笑道:“也不知送二姐姐什么物件儿,我便自个儿胡乱做了个,二姐姐瞧瞧可还称心。”
  
  迎春敛身谢过,将锦盒捧在面前,此时一众姑娘家起哄连连,迎春便羞怯着打开来,搭眼一瞧,便见内中是个小巧的锡器百宝盒。
  
  其上镂刻着迎春花纹,打开来竟分作上下三层。迎春双手捧起,自是欣喜不已,忙欠身笑道:“多谢远兄弟,这百宝盒我瞧着极喜欢。”
  
  探春、惜春自是赞叹不已,便是黛玉与宝钗也频频看向那百宝盒。
  
  众人赞叹一番,唯独宝玉略略蹙眉,惜春便低声笑着雨探春道:“可算是瞧过了,想来待我过生儿,远大哥送的即便比不过这件百宝箱,想来也不会太差。”
  
  探春探手戳了下惜春,数落道:“偏你心思那般多。”
  
  惜春嬉笑道:“旁人送的不过是应景之物,唯独远大哥是花费了心思的。”顿了顿,又见宝玉蹙眉,便说道:“想来宝二哥是存心与远大哥做比,这会子瞧了那百宝盒心下也没了底呢。”
  
  探春又怼了一下惜春,这才与宝玉道:“宝二哥也莫藏着了,莫非等二姐姐生儿过了才补贺礼不成?”
  
  宝玉笑道:“好,你们也瞧瞧,我这回可是用了心思的。”
  
  说话间自袖笼里掏出一柄腰扇来,铺展开来,其上是一副仕女图。
  
  陈斯远只扫量一眼便吃惊不已,迎春不禁赞叹道:“好巧的女红,宝兄弟是从何处寻来的?”
  
  宝玉得意道:“我可是央了晴雯许久,晴雯又抛费了一月之功这才作了这件腰扇。”
  
  黛玉瞥了一眼,低声道:“顾绣。”
  
  宝钗瞥了黛玉一眼,也颔首道:“瞧手艺的确传自顾绣,若再有十年火候,只怕就是下一个慧纹了。”
  
  慧纹又名慧绣,本是书香宦门家女子,精擅书画,其后又学了传自前明的顾绣,其后融山水、草书于所绣之作中,因极传神而名声显著。这慧娘不过是偶尔作一两样,从不拿出来发卖,兼之其十八岁就没了,是以世间流传的慧纹极少,留存下来的都被世家大户藏作珍品。
  
  这腰扇竟是晴雯绣的!虽模仿痕迹明显,却已得慧纹三分真味。宝钗说的没错,再给晴雯十年光景打磨技艺,只怕到时真个儿就是巧夺天工了!
  
  陈斯远心下暗忖,这般看来那晴雯的颜色只是附带,只怕最有价值的乃是晴雯的技艺。
  
  便有如那扬州瘦马,似晴雯这般姿容颜色的,没个八百、一千两的下不来,可有此技艺的顶级女红,便是三五千银子也求不来。
  
  一想到这般好女子来日竟生生病死了,陈斯远看向宝玉的目光便不善起来。
  
  宝玉说笑间忽而瞥见陈斯远目光不善,禁不住纳罕道:“远大哥怎地这般瞧我。”
  
  “哦,没什么。”陈斯远错开目光,却刚好与黛玉瞧了个对向,顺势递过去个玩味的眼神,也不理黛玉懂没懂,陈斯远干脆闷头吃起酒菜来。
  
  黛玉心下纳罕不已,也不知陈斯远存的什么心思,待再看过去,却见其只顾着闷头吃喝,竟一言不发起来。
  
  探春生怕冷落的陈斯远,趁着众人说笑过了,寻机便问道:“是了,远大哥月考可是张榜了?”
  
  “嗯,昨儿个出的榜单。”
  
  惜春看将过来,说道:“不问也知,以远大哥的才情,定当名列前茅。”
  
  陈斯远笑道:“惭愧,侥幸得了榜首。”
  
  探春屈指点算道:“那岂不是积了一分?我听闻国子监积八分便能肄业,这般说来,远大哥岂非攒够八个月考榜首就成了?”
  
  宝钗笑道:“可不是三妹妹这般算的,月考积一分,每季还有季考,若得了榜首能积两分呢。”
  
  话说出口,宝钗心下略略异样。国子监此时虽不比开国之初,可能在其中名列榜首,来日下场秋闱说不得一两回便能名列桂榜。陈斯远才多大年纪?就算两回才中,那也是不到二十的举人。
  
  用十年之功考中进士,若能入翰林院,说不得就是下一个林如海!以薛家如今的情形……大抵能支撑十年吧?
  
  宝姐姐心下异样,一旁的黛玉心下更是异样无比。那日荣禧堂彼此约定尚且历历在目,黛玉自是无时或忘。先前陈斯远展露诗才,黛玉已然另眼相看,待听闻此时名列榜首,心下更是慌乱起来。
  
  她想的与宝姐姐一般无二,若这般下去,来日其人果然中了桂榜,自个儿与其当日之约岂非坐实了?
  
  黛玉略略蹙眉,倒不是不喜,只是心下慌乱。她转过年来才十一,略略知晓男女之事,本是花儿一般的年纪,合该在膝下承欢、园中耍顽,如今偏要似那等闺阁女子一般思忖婚姻大事。
  
  且不只是姻缘,她还担负着林家大房宗祧。杂乱心绪袭来,黛玉一时间除了慌乱,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非但是宝钗、黛玉,便是宝玉也想到了此节。一时间紧忙朝黛玉看过去,却见其凝眉低头若有所思,宝玉顿时心如刀绞。
  
  自打去岁传出婚书一事,宝玉、黛玉闹过一场后虽瞧着嬉笑嗔恼一如往常,可到底多了几分不一样。
  
  好比宝玉再也不能擅闯碧纱橱,每回都有那惹人嫌的王嬷嬷阻拦,翻来覆去说‘姑娘大了须得避讳’;
  
  好比黛玉要小憩,宝玉吵着要同床,旋即便被王嬷嬷阻拦。
  
  便是黛玉也是这般,前几日黛玉做女红扎破了指肚,宝玉要来观量,黛玉却不肯让其牵了手去。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宝玉先前还不当回事,如今听闻噩耗,顿时一一回想起来。又眼见黛玉闷头不理自个儿,宝玉顿时气闷起来,只觉林妹妹竟也变了!
  
  一时间悲从心来,竟红了眼圈儿。
  
  却说众人语笑嫣嫣正说着顽笑,宝钗忽而瞥见宝玉情形,不禁纳罕道:“宝兄弟这是怎了?莫非风沙迷了眼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看将过去。宝玉惨笑一声,只觉姐姐妹妹都不懂自个儿,便是林妹妹也纳罕看将过来。他心下暗忖,自个儿留在此间还有什么意味?不如散了去。
  
  因是便见宝玉起身,踉跄着径直往外行去。随行的袭人见势不对,紧忙追了出去。
  
  那边厢王夫人正与薛姨妈说着话儿,忽而便见宝玉踉跄而出,紧忙追问道:“宝玉这是怎地了?”
  
  探春回道:“回太太话儿,也不知怎么,宝二哥忽而红了眼圈儿,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王夫人心下咯噔一声,只道陈斯远与黛玉眉来眼去将宝玉刺激到了,她生怕宝玉发了癔症,赶忙起身往外追去:“这孽障怕是又要发癔症,快将他拦下。”
  
  那边厢,陈斯远见一众姑娘都蹙眉不语,忽而叹息道:“莫非是因着我?哎,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其余人等还没什么,宝姐姐只觉这话耳熟得紧,瞥了一眼黛玉,见其瞪眼鼓起了腮帮子,顿时掩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探春不明所以,只道:“必是宝二哥多心了,又关远大哥何事?”
  
  黛玉瞪了陈斯远一眼,心下纳罕不已。这话她从前说过,却不知为何竟被陈斯远学了去。
  
  又过须臾,王夫人去而复返。凤姐儿连忙追问,王夫人只道:“问也不说,这会子袭人看着回绮霰斋了。罢了,暂且不管他,待过后我再去瞧瞧。”
  
  凤姐儿心下暗忖,定是宝兄弟又想起了婚约之事,这才失态离席而去。抬眼瞥了眼王夫人,见其并无异状,心下不禁咄咄称奇。若换做旁人招惹了宝玉,只怕王夫人早就恼了,便是当面掩饰了,心下也会记恨不已。
  
  可瞧眼前情形,王夫人竟丝毫不挂心……如此看来,王夫人真个儿不喜黛玉,为着毁了木石之盟,便是因此伤了宝玉也在所不惜啊。
  
  宝玉为何离席,王熙凤离得近,方才自然听了一耳朵去。不想这远兄弟诗词做得好也就罢了,连文章也十分了得,甫一入国子监就拿了头名……说不得来日真能登了桂榜呢。
  
  如此看来,老太太那心思只怕是一厢情愿了。
  
  南曲班子一径唱到入夜,十几折子戏唱过了,邢夫人这才吩咐人打赏。酒宴至此也该散去,邢夫人便命丫鬟撤去席面。
  
  随后又有茶点奉上,众人略略说了会子话,王夫人与薛姨妈先行告辞,随即宝钗、黛玉等也起身离去。
  
  陈斯远本待顺势告辞而去,却被邢夫人留下,道:“哥儿先留一会子,正有话儿要与你说呢。”
  
  陈斯远便待邢夫人送客,一径将众人送出黑油大门这才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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