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三章 三个请求(下)
第两百八十三章 三个请求(下) (第2/2页)他没有说下去,但帐篷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他所要用到的那个形容词,虽然他们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说,在宗教上的冲突尚未白热化的时候,无论是在叙利亚还是在小亚细亚,又或是在埃及,是苏丹还是哈里发,当地的异教徒统治者确实都对基督徒保持着一个宽容的姿态。
就像是善堂骑士团之所以能够被成立起来,正是因为有几个基督徒商人,向当时统治亚拉萨路的法蒂玛哈里发请求,希望能够在通往圣地的大路上建造一所医院,供所有的朝圣者落脚和治病。
哈里发应允了他们的要求,才有了医院,和之后善堂骑士团的诞生。
这样的情况在基督徒所占领的城市和国家中却是看不到的,寺庙都会被拆毁,即便不会被拆毁,也会被改作教堂;撒拉逊人的“学者”会被驱逐,异教徒不得公开举行仪式,包括每日五次必行的礼拜,他们经常受到无理由的欺凌,被诈骗,被侮辱,被诬陷更是家常便饭。
即便不改信,基督徒骑士一样可以在苏丹这里受到重用。反过来,一个撒拉逊人却只能永远成为基督徒军队里的仆从和牺牲品,他们永远无法登堂入室成为国王的大臣。
国王尚在沉吟,雷蒙却急不可待地站了起来——他的心简直就像是被醋酸浸泡着一样的酸楚难当。
“但我们这里并没有总督这个职位。”
“那么现在有了。”拉齐斯:“我们知道,大马士革只属于胜利者,而作为失败一方,我们提出的请求也只不过是求得一个真正宽容、仁慈的领主罢了……大人,”他转向塞萨尔,“你曾经两度停留在大马士革。
第一晚是我接待了你,而我对你多有怠慢,我承认这是一场考验,但你确实受到了不应有的对待,这是不争的事实。”
他突然抽出了弯刀,众人立即警惕了起来,更有骑士开始低声祈祷,塞萨尔也握住了鲍德温的手段。
鲍德温倒是不觉得拉齐斯会在这个时候企图行刺——果然,拉齐斯并没有将刀尖对准除了自己的任何一个人——他反过手腕便在脸上割下了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伤口之深,甚至可以在他继续艰难地说话时,看见里面的舌头和牙齿。
在众人惊愕莫名之时,他用不再那么清晰的声音说道,“我应当割下我的舌头来向你致歉,但之后你还会需要用到我——我会告诉他们,我为他们带来一个值得崇敬的好人,但在一切平定之后,我会离开这里,离开大马士革,将自己放逐到无边的荒漠中去。”
“给他治疗。”鲍德温平静的说道,而后他转向拉齐斯,“既然你有忏悔之心,”他有些不甘愿的说道,“那么你就不该用你的血来玷污这场神圣的会议,至于你将来会如何要看塞萨尔的判决,你若是再次自作主张,就说明你的狂妄和傲慢仍旧留在你的心里,还是不应得到宽恕。”
一个修士急步走过去,为拉齐斯做治疗,这种创口看似狰狞事实上甚至不如中了一箭更严重,它很快就愈合了,塞萨尔递出了一条手帕,让他将残余的血迹擦拭干净。
“而我第二次来到大马士革……是带着恩情而来的,也得到了恩情。”
拉齐斯颓然地点了点头,塞萨尔一针见血地拒绝了他的绑架,他从阿颇勒中带出了以卡马尔为首的大臣们,这是他给予撒拉逊人的恩情——卡马尔甚至是拉齐斯的朋友。
那时候他率领着仅有的一百多骑士与上千的追兵战斗,甚至获得了胜利,最后即便力竭倒地,这不能说是一桩耻辱,反而是一桩不折不扣的荣耀。
迄今为止,吟游诗人们依然在各个城堡中传唱这个故事。
而萨拉丁以及他的将领能够被这样的壮举所打动,也就代表着撒拉逊人同样不会将之视之为一次失败。
而之后的恩情,不是他给的,也不是大马士革人给的,而是萨拉丁给的,但无论如何,塞萨尔确实在大马士革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马士革曾经照看了您,如同一个母亲照看他的孩子,哪怕他们只是遵从了萨拉丁的命令,但我依然希望那几天能够用来兑换您的一点点仁慈……”
“难道十字军中就真的只有一个塞萨尔能够被人记住了吗?”
一个愤愤不平的声音响起,人们看去,不那么意外的发现,那正是雷蒙。
博希蒙德低头微笑,他知道在整个帐篷中最有可能为之不忿的就是雷蒙了,在十字军,或者说是在法兰克的罗马法和习惯法之中,几乎没有总督这个概念。
因为就如同现在的法兰西依然是由一个最大的领主,也就是国王以及他的附庸们所组成的,基督徒的王国中并不存在一个集中了所有权力的独裁者。
国王不是苏丹,也不是哈里发,他没有权利随意召唤一个臣子来,然后将他绞死,当然也不存在总督这种可以被随时夺走和取缔的职位。
而当国王拥有了一片新领地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呢?一般来说,可以参照之前几位亚拉萨路的国王的做法。
初代的戈弗雷并不愿意接受这顶王冠,他一向称自己为圣墓的守护者,所以在他离世后,他的王国被交给他的弟弟也就是鲍德温一世。
但鲍德温一世当时是埃德萨伯国的统治者,他没有将埃德萨与亚拉萨路合二为一,而是将埃德萨给了他的堂弟鲍德温二世。
而鲍德温一世也无嗣,于是鲍德温二世也成为了亚拉萨路的国王,于是他又将埃德萨交给了另一个男性亲眷——约瑟林一世,也就是塞萨尔的曾祖父。
所以说,若是新领地足够辽阔的话,原先的国王就有可能跑到那里去做国王,将自己领地留给自己的男性继承人,说如果他有儿子的话,就是儿子,但如果没有儿子,那么就是其他的男性亲眷。
问题是,现在大马士革的拥有者鲍德温并没有儿子,那么最有可能成为大马士革领主的人,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卫,一个就是塞萨尔,别忘记了,他们同样对亚拉萨路以及鲍德温所有的领地有着继承权,他们都与国王鲍德温有着不容置疑的血缘关系。
但无论从血缘还是理法上,还是情感上,塞萨尔才是那个更接近鲍德温的人,大卫甚至无法与他比较——在鲍德温眼中,只有塞萨尔能够与他并肩而行。
即便大卫已经有了梅尔辛,但那块孤零零的飞地又如何能够与富庶的大马士革相比,何况,即便不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单站在一个将领的立场上来看,大卫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候选人,曾经被雷蒙无数次诟病过的那些所谓的坏毛病,现在却变成了用来争夺这个位置的筹码。
他的大卫难道就不正直吗?就不仁慈吗?就不英勇无畏,谦卑虔诚吗?
何况大马士革与的黎波里之间的距离,远比亚拉萨路或者是伯利恒更近,至于塞浦路斯……就更别说了。
到时候他们父子完全可以彼此呼应,大卫就算是遭到了撒拉逊人的攻击,他也完全可以派出援军。
甚至将来,他们可以将大马士革与的黎波里连成一片,最初的的黎波里伯爵——图卢兹的雷蒙德四世那时候就是因为错失了亚拉萨路的王冠,才不得不拼死打下了的黎波里,才能够在圣地立足。
之后的每一个的黎波里伯爵都在渴望着能够获得更大的领土,这简直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但那个撒拉逊人只是后退了一步:“我知道的黎波里的大卫,他同样是个值得钦佩的敌人。
但我们只要塞萨尔。
除了他之外,我们不会信任任何一个基督徒,即便是您——所以才会在这里将这作为一个条件提出来,若不然的话,比起在长久的折磨中苟延残喘,我们宁愿选择一场疯狂而又壮烈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