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一定是疯了
第182章 一定是疯了 (第2/2页)露琪亚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她胡乱地用手背抹去脸上残留的泪痕,用力之大几乎蹭红了脸颊的皮肤,视线慌乱地扫过狼藉的地面,最终定格在自己校服的袖口上——
那里沾染了一小块深色的油渍,在浅色的布料上显得格外刺眼,是刚才信弄桌案上菜碟溅上的污迹。
这污迹仿佛一个具象化的耻辱标记,钉在了她混乱不堪的心上,她低下头,死死地盯着它,仿佛那是世间唯一需要解决的事情,纤细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力道,用力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块油渍,指甲刮过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在死寂的包厢里异常清晰。
擦不掉。
无论她多么用力,那块污迹只是晕开了一点边缘,顽固地停留在那里。
“擦掉……擦掉啊……”她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她的手背上,也砸落在袖口那块污迹旁边,洇开更深的水痕,刚才质问信时的愤怒和绝望,在现实的污渍面前轰然倒塌,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无助和自我厌弃。
她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她怎么会……回应那个吻?甚至贪恋那个怀抱?
对桃子的背叛感,对自己意志不坚的鄙夷,对信摇摆不定的怨恨,还有那份被撕开伪装后暴露无遗的、深入骨髓的爱与痛楚……所有汹涌的情绪终于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她再也支撑不住站立时强装的镇定,身体顺着冰冷的墙壁滑落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她蜷缩在墙角,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她埋藏的脸庞下闷闷地传出来,像受伤小兽绝望的悲鸣,在空旷的包厢里回荡,撕扯着凝固的空气,那小小的、颤抖的一团,在清冷月光的映照下,显得那么脆弱,那么孤独,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弃。
信向她走过去。
“别过来!”露琪亚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但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刺向他,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尖锐,“不准过来!”
但信还是走了过去,露琪亚抖得更厉害了,等到他来到露琪亚的身侧蹲下来时,露琪亚突然平静了下去。
她失神地看着地板,看向自己的脚尖,看向信的脚尖……
直到信的手又一次揽了过来,她也又一次地没有抗拒,被他抱进了怀里。
好奇怪。
是什么感觉……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自己都说出这样的话了,为什么他还不肯放弃呢,为什么自己还愿意接受他的拥抱呢?
露琪亚默默地想着。
信的手臂像藤蔓,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碎的熟悉感,重新将她箍紧,露琪亚的脸颊被迫贴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胸腔里同样混乱而沉重的心跳,那心跳声敲打着她的耳膜,与她自己的心跳渐渐混成一片绝望的鼓点。
她僵硬的身体在他固执的拥抱里,一点点、一点点地软化了,如同被阳光晒化的初雪,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消融感,挣扎的力气在刚才的爆发中早已耗尽,此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空茫。
为什么?
她在他怀里无声地质问,不是问他,而是问自己。
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的总是如此不堪一击?
信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发丝,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身上淡淡的酒气、熟悉的皂角味,将她彻底包裹,她深陷其中,却像溺水者抱着一块浮木,明知这浮木自身也在风雨飘摇,却仍贪恋着这片刻虚幻的依托。
袖口那块顽固的油渍,就在她的视线下方,紧贴着信的衣襟,它似乎不再那么刺眼了,或者说,她已无力再去关注它。她的整个世界,仿佛都缩小到了这方寸之地,缩小到了两人紧贴的体温和混乱交织的呼吸之间。
她想起桃子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和眼神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心上。背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良知,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可身体的记忆是如此诚实。他的吻烙印在唇齿间的灼热尚未散去,他怀抱的温度如此真实地熨帖着她冰冷的四肢百骸,每一次他靠近,每一次他触碰,她灵魂深处某个沉睡的部分就会被强行唤醒,叫嚣着回应,渴望着更多,理智筑起的堤坝,在汹涌的情感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我恨你……”露琪亚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碎的哽咽,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又重得像一声控诉,“太刀川信……我恨死你了……”
这恨意如此苍白,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服,恨他什么?恨他的吻?恨他的拥抱?还是恨他让她看清了自己根本无法割舍这份感情?恨他把她推入了如此不堪、如此两难的境地?
信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的怀抱,他的沉默像是一种默认,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恳求。
露琪亚闭上了眼睛,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洇湿了他胸前的布料,月光依旧清冷地斜切在地板上,将他们相拥的影子拉得扭曲而狭长,投射在凌乱的杯盘狼藉之上,像一幅荒诞而悲伤的静物画。
她放弃了。
不是放弃抵抗他的拥抱,而是放弃了抵抗自己内心深处那份早已根深蒂固、盘根错节的情感。
她恨他的摇摆,恨他的优柔寡断,恨他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但更恨的,是那个明知这一切,却仍无法推开他,无法斩断这千丝万缕的自己。
当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颤抖的试探,轻轻拂过她后颈冰凉的皮肤时,露琪亚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彻底地、深深地沉了下去。
她不再试图推开,不再发出质问,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放任自己沉溺在这片刻的、充满罪恶感的温存里,仿佛要将自己溺毙其中,环抱着他肩背的手臂,不知何时也收紧了,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了他厚实的布料里。
墙角的阴影里,那蜷缩的、颤抖的一团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被另一个身影紧紧包裹着的、同样在微微颤抖的灵魂。包厢里只剩下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以及两人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在清冷的月光和弥漫的酒气中交织、缠绕,诉说着无法言说的痛苦、无法抗拒的吸引,以及一个早已写就却注定充满荆棘的未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