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帝王之心
第六百六十章 帝王之心 (第2/2页)不,准确说,是一头等待年节宰杀的肥猪!
先帝曾戏封他为“猪王”,极尽侮辱,更扬言过年便要杀他这头“年猪”!
为求活命,他不得不装疯卖傻。
他当众解手排泄,吞食自己的粪便,以尿涂身。
他受尽戏弄、嘲笑、折辱、折磨……
那种耻辱,刻入骨髓,永世难磨!
此刻他虽居万人之上,荣光加身,可那段黑暗记忆涌现的瞬间,他仍自惭形秽,恨不得寻一条地缝钻入躲起来!
光耀千古的圣主明君,岂能有如此污秽不堪的过去?
赵御身形微晃,肥硕的手紧紧抓住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他再看脚下跪拜的群臣时,心中竟涌起一股怯意。
一头曾在粪溺中打滚的肮脏肥猪……真的配做圣人天子吗?
此时。
喻卓群已悄步至御座旁,低声道:
“陛下,那些禁军……已处置干净。”
赵御眼底戾色一闪。
当初他被视为“猪王”囚于笼中,弃于宫墙角隅。
是谁目睹他最多丑态?
是谁看尽他所有耻辱?
正是那些负责看守他的禁军士兵!
他们日日夜夜守着他,看他丑态百出、不堪入目,看他食屎饮溺、形同禽兽……
他们会不会在私下嘲笑自己?
他们会不会跟自己的亲朋好友口耳相传?
他们会不会把自己当初丑态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会!!!
一定会!!!
因为他们自以为隐秘,永不会为他所知!
可赵御,是未来的圣人天子!
岂容世人如此嗤笑?
每一次对他过往耻辱的提及,都犹如一把尖刀刺入他的心脏!
他可以容忍那些知晓自己遭遇,但并未亲眼所见,并且同情自己之人。
但他无法容忍那些长期观察自己过一头猪的生活的人!
不能容忍那一双双眼睛盯在自己身上!目不转睛见证自己一切耻辱的细节!
绝不能!
所以……
那些人必须死!
唯有死人,才能永远闭嘴。
“确定都解决干净了?”
“确定……无一遗漏?”
赵御声线低沉,透出杀机。
喻卓群干咳一声,面现难色,似乎有难言之隐。
赵御眼中寒光骤闪,一把揪住其衣领,森然低语:
“说!还有谁!?”
喻卓群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还……还有梁进统领。”
赵御一怔,手不由松开。
是了,还有梁进……
当初看守他的禁军分两班。
一队来自亚夫营,有二十多人,已被清除。
另一队,则来自细柳营,只有梁进一人。
可梁进……是他的恩人!
在他饥寒难耐的时候,是梁进给他食物和棉衣。
在他生病的时候,是梁进带给了他药物。
在他需要沟通外界的时候,是梁进帮他传信。
在他面临接连暗杀的时候,是梁进挡在了他的前面!
若非梁进暗中周旋,他早已命丧黄泉!
他岂能对恩人起杀心?
但……他不是已厚赏梁进了吗?不是已经用高官厚禄报答了吗?
恩情,也该还清了吧?
不——
他岂能做忘恩负义、猪狗不如之徒!?
赵御如遭雷击,蓦然清醒,狠狠瞪向喻卓群:
“梁统领乃忠良之臣,岂容非议!?”
“退下!”
喻卓群无奈行礼告退。
他早知梁进特殊,动不得,偏皇帝逼他说,说罢又迁怒。
这让他感慨天威难测,果真伴君如伴虎,还是当武林中人的时候潇洒快活。
而赵御心绪已乱,先前所有畅快一扫而空。
盛宴至此,意兴阑珊。
这场夜宴,也已经办不下去了。
群臣知趣,纷纷告退。
赵御移驾御书房。
既立志勤政,自当彻夜批阅奏章,以践其言。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案上奏章堆积如山,墨香混着檀香,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赵御刚坐定,内侍便端来醒酒汤,并轻声禀告:
“陛下,王瑾求见。”
赵御闻言一怔,急忙起身:
“为何不早报?岂能让王爱卿久候?”
“快宣!不!朕亲去迎他!”
王瑾这一次,可是立下拥立大功。
更何况,赵御想要坐稳帝位,仍需要王瑾的支持。
群臣中有几人真心拥戴,赵御不知,但他可确定,王瑾眼下必是己方。
正因如此,他厚赏王瑾:授中书令,允宦官预政;兼领北禁军统领,掌京城兵权。
如今的王瑾,集宦、政、军大权于一身,权势较先皇时尤有过之。
赵御离不开他,故深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
片刻,赵御亲将王瑾迎入御书房。
“爱卿深夜前来,必有要事?”
“来来,与朕同坐。”
“这些奏章,也需爱卿为朕参详。”
他亲热地握住王瑾的手,宛若至交。
王瑾微躬其身,略显谦卑。
他对赵御的态度似颇满意,神色却一派肃然:
“奏章当由陛下圣裁,老奴岂敢僭越?”
“此话万万不可再言,折煞老奴矣!”
“至于老奴此番来意……”
他说到此,冷目扫过房中内侍宫人。
宫女太监们匆忙对着王瑾行礼,然后快步离开。
赵御脸上笑容微僵。
他差点忘记了,如今自己身边的宫人,都要恭敬称呼王瑾为一声“老祖宗”。
他没下令让宫人退下。
可王瑾仅仅一个眼神,就使得御书房人员清空。
这等权势……
赵御的手指微微掐入掌心,可他很明白,眼下自己的身份地位。
于是赵御面色如常,询问道:
“爱卿究竟何事?如此隐秘?”
王瑾凝神感知四周,确定无人后,缓缓挺直腰背。
他正视赵御,沉声道:
“陛下既已登基,此物也该交给陛下了。”
言毕,他袖中手掌缓缓伸出,掌心托着一枚印玺。
那印玺通体深碧,材质似玉非玉、似石非石,幽邃如凝暗海之波。
形制古朴方正,正是帝王玺印之状。
然此绝非寻常玉玺——
若凝神细观,可见碧色印体深处,竟似禁锢着一团浓墨般的黑影!
那黑影如有生命般缓缓流转,偶尔似乎挣扎欲出,却又被无形之力束缚其中。
细看之下,竟让人心生寒意,仿佛那墨色之中藏着无尽幽暗。
赵御面露惊诧:
“这莫非是……阴玺?”
他身为皇族,自然听说过大乾帝王印玺有二。
一为阳玺,也就是世人口中的玉玺,象征光明正大的皇权,是君临天下的信物。
另一则为阴玺,隐于黑暗,其秘仅传承于历代帝王与掌印太监二人。
王瑾托玺答道:
“正是。”
赵御目光闪烁,随后笑道:
“此物既一直由爱卿保管,爱卿继续掌管便是。”
“朕取之何用?”
王瑾却缓缓摇头:
“此物于老奴,并无大用。”
“于陛下……却是皇权根蒂所在!”
赵御闻言面露意外,神色一凛。
没想到这阴玺的作用,在王瑾口中竟然这般重要。
只听王瑾续道:
“天下武者众多,高手如云,京城之内亦藏龙卧虎。”
“武林大派恃武犯禁,屡见不鲜。”
“陛下欲何以震慑京师、威服天下?”
“难道就以帝王之术,权谋手段吗?”
“若无至强武力为基,一切终是镜花水月。”
赵御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他步至王瑾面前,细观那方深碧印玺。
他注意到当他的手指接近印玺时,那内部的墨色黑影似乎流转加速,仿佛在回应他的靠近。
“莫非此物能……它该如何使用?”
赵御喃喃问道,眼中既有好奇也有警惕。
王瑾垂首应道:
“陛下请赴太祖皇陵,一切自明。”
“车驾已备,请陛下启程谒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