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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三章:激进的君,保守的王

第两百六十三章:激进的君,保守的王 (第1/2页)

咸阳的夜风裹挟着早春凉意,从玄鸟宫高大的檐角掠过,吹散了殿内残留的酒香。
  
  老秦贵族们三三两两地从宫门走出,衣袍在风中翻飞,脸色却比临近子时的夜色还要阴沉。
  
  孟华拄着拐杖,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仇人的脊梁上。
  
  三子孟襄搀扶着他,低声道:
  
  “父亲,王上今日的话……”
  
  “哼!”孟华冷笑一声,拐杖重重敲在青石板上:“嘴上说着记得为秦国立功的每一个人,记得我们祖上功绩,做到却是把我们一脚踢开的事!”
  
  西地走在最前,闻言回头。
  
  等着孟华走近,西地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
  
  “若非我们这些老氏族撑着,秦国能有今日?白氏自寻死路,满门尽灭,与我等何干?我们让的还不够多吗?”
  
  诸多老秦贵族都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听着,有如夜鬼。
  
  老秦贵族的代表曾是孟西白三族,白氏谋反灭族,代表老秦贵族的暂时便是孟西二族。
  
  孟、西二氏族两个老家主的立场,有极大可能就是老秦贵族的立场,因为他们的利益就是老秦贵族的利益。
  
  这一次秦国官场大换血,孟、西两氏被罢免的人最多,他们是老秦贵族中利益受损最大的氏族。
  
  从来没有过军武生涯的孟华以杖点地,不露痕迹得向后看了一眼——诸多看不清晰的目光让老人心中自信陡增。
  
  只要老秦贵族拧成一股绳,王上又如何?
  
  老人知道,必须为还在囹圄的百里盛发声了。
  
  否则人心散了,那可就不好带了。
  
  “王上今日赐宴,不过是猫哭耗子。”孟华苍老声音慢吞吞,于平静中孕育着风暴:“他若真念旧情,就不会纵容熊启那竖子对盛下手。
  
  止步,回首,看向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人:
  
  “王小子,你说呢?”
  
  被孟华点到,和诸多老秦贵族一起沉默的中年男子止步,冲两个老人拱拱手:
  
  “孟公、西公所言甚是。”
  
  年老依旧有军武气残留的西地瞥了眼中年男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老夫听闻,你儿王绾是王上伴读?”
  
  中年男人坦然应了一声“是”,这事情显然瞒不过去。
  
  “让王绾那孩子多与王上聊聊。”孟华一笑,脸上皱纹就堆起好多,在晚间有些吓人:“这里是秦国,楚人、赵人,靠不住的。真有事,还得靠我们老秦人。”
  
  中年男人颔首,应承的声音被西地的低吼压过:
  
  “没什么可说的!那么赵人、楚人,还不都是嬴政小儿的人!左丞相右丞相不是他当朝宣布的吗?”
  
  一番话说的沉默众人本就不好的脸色更加不好。
  
  夜风打着旋从他们脚边、身边掠过,凉意像是无声的嘲弄。
  
  西地率先行进,这位没有打出名气,在军武走了一圈却没留下多少痕迹的老将杀伐气十足:
  
  “王上以为,一顿饭、几句好听的话就能让我们感恩戴德?
  
  “没有我们,秦国安在?
  
  “他记得我们先祖为秦国出生入死,却要我们像丧家之犬一样摇尾乞怜。
  
  “一个黄口小儿,若非先王遗命,他连王位都坐不了!
  
  “就不该把他从赵国接回来!就该让他死在赵国!公子成蟜做了王一定比他强百倍!
  
  “便是吕不韦,也要比他”
  
  “西公!”孟华重重杖击地面:“你吃酒吃多了。”
  
  “地没有吃多。”西地脚步不停,言语不停:“便是吕不韦,也要比他强百倍!”
  
  一人愤懑,群起而和。
  
  夜风呜咽,倾听人语。
  
  “能者上,庸者下,真是好笑!还有比我们更能的人吗?”
  
  “有我家的时候,还没有廷尉史呢!廷尉史就是为我家设立的!现在倒叫一个贱儒抢去了!”
  
  “还说我们不作为,我们不作为他拿什么掌管秦国的?靠他一个人一张嘴吗?关中治水任命,粮食调拨,去岁打仗,哪个不用我们干活?”
  
  “王兄,王龁可和你是本家,平时也没招惹你,你也下得去手?你杀他一个莽夫惹王上作甚?坏了规矩!”
  
  “见识浅薄!你闭嘴吧!王龁又不是我们的人,和他有什么规矩可讲?杀了王龁,那些莽夫一闹,王上才知道谁靠得住!王上说我们不做事,我们就不做给他看!我倒要看看王上弄出来的那个学宫撑不撑得起秦国!”
  
  “孟公、西公,拿个主意吧。今天拿我们的官,明天是不是拿我们的田了?王上说不去爵,我不信。官爵官爵,这俩是连着的,先丢官,后去爵。”
  
  “……”
  
  奉天殿。
  
  墙角灯树上,燃着十二盏鱼油灯,将嬴政伏案身影投在舆图上。
  
  一条大河横贯舆图,是渭水。
  
  这张舆图是咸阳和咸阳管辖境内的舆图,详细标识了咸阳各个街道各个宫殿乃至附近县城情况,频阳亦在。
  
  秦王政指尖在频阳区域中的一个红色圆圈一下又一下轻点,这里是老将王龁遇刺之地。
  
  秦王政对老将的死并没有太大悲伤,他不是一个唾面自干没有脾气的人,被王龁指着鼻子骂的时候极想要一个王令处死老将。
  
  他之所以没有由着感情走,是他认为这样做是不对的,老将确确实实为平叛出了力,老将的家族也确确实实为秦国付出许多。
  
  所以,感情上他想要老将死,实际决定是让老将活。
  
  现在老将还是死了。
  
  若是现场没有留下王室印记,秦王政绝不会愤怒至此。
  
  王龁死,可以。
  
  王龁在这个时候死,死因还指向了没做过此事的他,幕后者真是好生放肆!
  
  白日,秦王政特意问过见过宗正秦傒,从这位唯一的伯父口中确定王室与老将身死无关。
  
  那会是谁呢?
  
  秦王政坐在弟弟送来的人体工学椅上,闭目养神,等着弟弟。
  
  上一次在此见面,二人约定三日后再见,互给答复。
  
  大约小半个时辰,殿门忽开。
  
  嬴成蟜拎着个酒坛晃进来,发梢还沾着尘土。
  
  “王兄又熬夜?“少年随手将坛子抛给身后赵高:“温一温,兰陵的酒热着喝口感更佳。”
  
  赵高接酒退下。
  
  秦王政睁眼,未语先笑:
  
  “查清了?”
  
  “没有,线索到咸阳就断了,什么也查不到。”嬴成蟜亦笑,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暖意:“熊文熊启他们俩查不到,我也查不到,答案其实已经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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